英奴搖首，成去非便道：“這些事，今上不跟太後說纔是孝道。”說罷才瞭然為何這等大事，他卻未曾收到動靜，所幸，由天子親口所說，倒省他一些事。

“父親，今上來看您了。”

“朕也是這般想。”英奴動體味纜子，發起道：“帶朕去看看太傅吧。”

太傅房裡亮著燈，英奴遙遙看了一眼，莫名竟有幾分嚴峻，一隻腳剛踏出去，濃烈的藥味便撲了渾身，刹時感覺呼吸都跟著稠了幾分。

“請奉告至公子，就說龍公子有事相見。”

他緩緩起了身，不著一言朝外走，成去非則冷靜跟出來，頭頂一輪明月，皎皎敬愛，東風吹得滿院子花香翻湧，同這如水的月光一起浸潤著兩人。

“今上倘是想來看望父親，大可白日裡讓侍衛親身護送，何必冒了風險來，這是讓臣無容身之地。”成去非這番話純粹發自肺腑，屆時烏衣巷被潑臟水恐怕再難翻身，終落得個我為魚肉報酬刀俎。

“有失遠迎，請龍公子到書房敘話。”

既然太傅幾無但願，那麼成去非呢？英奴側眸看著他：“你……”剩下的話俄然無從開口，眼中不覺漫上一絲寂然，成去非的眼中則有深深月色：

“這位公子……”福伯打量麵前人，玄色大氅遮了半張臉，也看不清個以是然，府上實在已是門庭蕭瑟，太傅病重至公子閉門謝客，早鮮有客人來訪，何況還是這大早晨的……正躊躇去裡頭通報，英奴低聲道：

見成去非點頭表示，便上前把書房門掩了，在外頭守著了。

他瞳孔突然縮緊，先帝最後日子裡的模樣再度清楚起來，就是如許了，舊事如風，拂麵而過，他到底是悲從中來，也曾半夜夢迴，一線淒風吹於耳畔，先帝還是慈愛臉孔，再一瞬目，便描述乾枯，新墓自鐘山拔地而起，同他的先祖們終歸又在一處了。

說著天然想起大將軍送皋比一事，怕是對太傅刺激不輕，想到這，英奴牙關咬緊，四下明顯暖流四溢，心底卻覺陰冷非常。

“去我書房籌辦奉茶，讓趙器服侍，待這位客人出去，不準再聽任何人。”

阿誰號稱“江東之虎”，也曾縱橫西北大漠力守國門的當朝名臣，就和本身隻隔著一方屏風，豪傑如美人，人間不準見白頭啊！

烏衣巷很快就在麵前，小黃門把車停穩，嗬著腰扶英奴下來，英奴立定站好，抬頭瞧了瞧成府大門，鎏金的大字，是成若敖親身所書，字如其人，雍容風雅。都說一朝天子一朝臣，成若敖曆經三朝，於宗天子暮年致仕，少年人一入朝，便得天子青睞。先帝亦正視，每遇大事，除了阮正通許侃，最信賴之人莫過於他了。

隻此一句，英奴心底頓起波紋，意味深長望著成去非，半日才道：“朕看一眼公主再走。”

福伯半信半疑，心底把江左有頭有臉的世家過了個遍，也想不起龍家是甚麼人物，可看麵前人雖半藏著臉麵，卻身形挺拔，望之彷彿，不敢粗心，便略略躬身：

“公子稍候，這就去通報。”

“茶已備好。”

換了便服, 待日落西山，英奴籌辦出宮往烏衣巷去。並冇有提早知會成府, 如許許能探得點實在口風, 整座宮殿都壓在他胸口上似的，長久的逃離, 內心應會受用些。

英奴一時卻冇這上頭想，嘲笑道：“朕曉得你說的甚麼，有人真到廢立亦可，生殺亦可的地步，還分甚麼白日黑夜，還分甚麼宮裡宮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