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對他寄予重望，不止要文韜武略，更需果斷善斷，震懾旁人，半點都不能耽於後代情長。爹和娘則分歧，雖也堅信那高僧之言，卻仍盼他能活得有血有肉，在朝堂雷厲流行，在府中能伉儷敦睦――楊氏待令容熱情，成心拉攏，也是為此。

但不管長輩的意義如何，他既決意迎娶傅家女兒過門，當如何相處，他自有籌算。

窗外風聲颯颯，屋內卻被火盆熏得暖意融融，令容半靠椅中，甚是舒暢。

深濃夜色下，蕭瑟北風吹得衣袍翻飛，韓蟄頂風踏月，正往銀光院走來。

兄妹倆又坐了一陣，待傅益分開，令容臨時拋開韓蟄的事，往楊氏那兒去了一趟，陪著楊氏說話剪花，見婆母眉開眼笑，稍稍放心。

出來走在夜風裡，臉上卻垂垂冷沉下來。

這幾日他早出晚歸，大半時候都耗在錦衣司裡――倒不是為了範自謙的事，那不過他順手為之，繁忙的是手裡壓了半年的兩件案子，籌算在年節前結了。

天氣已晚，外頭冇旁的動靜，韓蟄今晚應不會來了。

範貴妃傳聞哥哥被人套住，便跟永昌帝委委曲屈地哭訴，說韓蟄這必是挾私抨擊，他那哥哥即使惡劣，哪會做冇法無天的事，竟要抓緊錦衣司嚴審？案子從京兆府交到錦衣司尚需天子點頭，那韓蟄私行插手此事，是罔顧法度、濫用私權！

一番話堵得永昌帝有苦說不出，還得讚他忠正不阿。

幸虧那獵戶命大，熬太重傷保住了性命，隻是昏倒不醒。

令容初入銀光院時，薑姑就曾提示過，說韓蟄性子抉剔，極不喜人隨便碰他的東西。

薑姑見她每次瞧過後都會撫平褶痕，原樣放回，便也冇勸，還沏了茶給她放在書案上。

永昌帝聽了不悅，召來韓蟄詰責，卻被堵得啞口無言――

不必傅益提示，她也是儘量避著韓蟄，不敢去戳老虎鼻子的。

令容隨便穿了寢衣，將脖頸處盤扣鬆了兩粒，披著尚未晾乾的頭髮，往側間去了。

除了書架上那本食譜。

錦衣司辦事向來雷厲流行，副使樊衡親身帶人，從歌坊中捉走了正尋歡作樂的範自謙。

“我記取了。”令容點頭。

因韓蟄邇來冇過夜銀光院，令容膽量稍大些，雖不觸碰，卻也將屋舍安插瞧了七七八八，連同書架上擱著哪些書都瞧了一遍。見到那本食譜時，她實在感到不測，背動手兒細心打量了幾遍，那書被磨得有點舊了，邊沿乃至起了褶皺，明顯是經常翻閱。

繁忙了幾日，今晚回府後得知楊氏染了點風寒，韓蟄便疇昔瞧瞧。

那範自謙平素作歹多端，旁人敢怒不敢言，這回落到韓蟄手裡，自是叫人鼓掌稱快。

這兩天韓蟄不在府中，便是為了此事。

令容多少感覺懊喪，捧著茶杯入迷。

傳聞範自謙連半個時候的審判都冇熬住就招了，打鬥傷人，罪過無可狡賴，按律當徒三年，流三千裡。因念範家曾於社稷有功，事君忠心，免了放逐之刑，隻押於獄中。

傅益將事情說罷，歎道：“那位雖不算隻手遮天，能將皇上也誆出來，這本領和膽氣實在無人能及。範自謙疇前的罪過他冇究查，這回卻特地措置，又是在這當口，恐怕是為當日範貴妃和田保同謀賜婚的事。”

夜空月明，漏深人靜，韓蟄行至銀光院外，瞧了眼屋中燈火，健步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