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修遠至今記得田保的神情，得逞後放肆藏奸，雙眼眯笑，彷彿憐憫諷刺。

“我父親喜好山川，原想買了送他，因是朋友做的，便送給父親了。”

山深林密，峭壁危懸，鬆石之間有瀑布傾泄而下，氣如長虹。底下有一方巨石，就著那危疾水勢，一眼瞧著，便覺飛珠濺玉，彷彿有身臨瀑布邊上的潮潤水汽。

“令尊能官複原職，可喜可賀。不過嘉州畢竟偏僻，不如都城有很多名家能指導賞識，老朽還是勸你多留兩年，於你總有好處。”郝掌櫃頗捨不得。

令容遂離了世人，往傅益的住處去，路子筆墨軒，順道去挑支羊毫，籌算送給傅益。

他另挑了本書出來，“這幾日很忙？”

太夫人自年節裡染了風寒，病情時好時壞，這日世人去慶遠堂問安，楊氏和劉氏提及來，都頗擔憂。韓家居於高位，太夫人又有誥命在身，多數都是請太醫來瞧，尋醫問藥不見多大功效，便隻能想旁的體例。

薄弱的春衫下，她窈窕的身材愈發閃現，如枝頭蓓蕾漸放，加上麵貌鮮豔，偶爾回眸一笑，傲視的眼波叫人迷戀，賞心好看，欲罷不能。

從楊氏、劉氏至韓瑤和唐解憂、兩個孫媳婦，各自都抄兩份佛經。

春光漸濃，院裡的碧桃開得燦若雲霞，就連紅耳朵都活潑了起來。

令容帶著枇杷和紅菱搗鼓花瓣，韓蟄便披衣在廊下，邊散心邊瞧她們忙活。

他話說到這份上，令容又確切想將這畫送給父親，便收下謝過，說了幾句祝賀的話，結了筆墨和怪石的銀錢，出門而去。

令容嫁入韓府後不似在家無拘無束，雖能藉著韓蟄的廚房做些美食過癮，到底常感覺無聊，偶爾也會獨坐練字。接了這差事，便每日在桌上焚香謄寫佛經，兩份趕著抄完了，拜彆慈恩寺還稀有日，便又多抄些，算是給爹孃和傅益、孃舅等人祈福。

如許最好，兩人暗自光榮。

韓蟄將她瞧了一眼, 容色嬌麗如舊, 雙眼卻不像平常水汪汪的有神, 就連那笑容都有幾分勉強, 怕是連著幾夜惡夢, 冇能歇好。

說罷，將那畫軸拿絲帶悄悄繫上，裝入錦盒中，雙手遞向令容。

得空的時候，趁著春光恰好，她便跟韓瑤和楊氏出去踏青賞春。都城外也有好山好水，散心之餘采些花瓣返來，恰好做糕點釀酒。

三年一次的春闈將各地出挑的讀書人都聚在了都城，筆墨軒裡的買賣也比平常紅火了很多。

正忙著，忽見韓蟄返來，忙迎疇昔，“夫君返來了。”

“但夫君也救了我的性命。”令容揚起臉兒, 擺出個淺笑。

韓蟄翻動手裡的書，餘光瞥向令容，沉默不語。

也是當時，高修遠才明白，父親能洗去委曲，並非公道天理，而是有人藉以投機。

高修遠立足窗邊，瞧著馬車遠去，纔回到掌櫃身邊，“伯父保重，侄兒告彆。”

薑姑報命而去，令容淺笑了笑，“夫君也有這興趣了？”

她已用了晚餐，閒著逗了會兒紅耳朵，便將高修遠那幅畫展開瞧了瞧，而後叮嚀宋姑好生裝起來，明兒派人送到金州去。

慈恩寺就在城內，離相府不算太遠，進香出來，時候尚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