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中饋多年的將門之女,畢竟氣度精乾,隱然悍厲。
太夫民氣跳驟疾,臉上浮起病態的紅,強撐道:“那又如何?”
府裡的事接二連三,因韓墨重傷在榻,除了韓硯和韓蟄、韓征兄弟外,外頭的事多是韓鏡操心,身邊的大管事幫手。又遞信出去,叫在外為官的韓徽趕回都城。隨即請陰陽司擇日,兩今後開喪送訃聞。
“征兒曾來向我請罪。”楊氏話鋒一轉,“說他到了光州地界,得知趙氏身故的本相,纔會內心發瘋,不知如何麵對夫君,騎馬奪路逃脫。夫君定是內心慚愧,在征兒住處等著,誰知賊兵俄然攻來。兩軍交兵,刀槍無眼,夫君一介儒人,又是賊兵仇恨的朝堂高官,太夫人感覺,處境會如何?”
尚書令官居正二品,嫡妻伴同夫君官職,領著二品誥命。
韓鏡倉促趕回,見嫡妻闔目躺著,重重歎了口氣。
回到慶遠堂,太夫人的顫抖雖停了,雙目卻仍發楞,胸腔裡痰淤上來,喘氣不止,不時含混道:“恨我嗎……”
空蕩的屋裡,楊氏特地咬重最末兩個字。
“比起最後算是冇大礙,性命算保住了。不過――”楊氏拿碗蓋撥著茶葉,神情稍覺冷硬,“那條腿上斷了筋脈, 不像骨頭似的好接, 今後走路怕是艱钜。”
楊氏坐回椅中,端然直視,“他變成這幅模樣,皆是你一手形成。想想吧,你這母親當得有甚麼意義!”
太夫人嘴唇顫抖。
她這些年都仰仗太夫人照顧,才氣在慶遠堂裡萬事順利,現在驀地喪了外祖母,一則是喪親之痛,一則怕今後日子更難過,在道觀聽得動靜便幾乎昏疇昔,到府門前時,兩個眼睛都哭得腫了――比韓瑤這親孫女還要悲傷很多。
太夫人目光一緊, “養不好嗎?”
慶遠堂裡慌了手腳,動靜報出去,除了楊氏,旁人都覺對勁外。
過了數日,最後的慌亂稍歇,總算稍稍得空。
死不瞑目。
現在,半開的窗戶裡也有菖蒲香味淡淡飄入。
……
不過白日來賓來往眾目睽睽,晚間唐解憂歇在劉氏那邊,臨時倒也無事。
回到屋裡時,就見太夫人背靠軟枕躺在榻上,氣味微小,雙目渙散無神。
“如何不是你!”楊氏打斷她,“將趙氏塞到他榻上,企圖教唆伉儷豪情的不是太夫人嗎?哄著兒子喝酒,擊潰他意誌的不是太夫人嗎?夫君這回為何受傷,為何差點喪命,不是太夫人埋下的禍害嗎?”
舊時的是非對錯,韓鏡心中洞明。
非論太夫報酬人如何,喪事辦起來,仍非常昌大。府裡請了高僧高道設壇超度,甄皇後派了女官前來致祭,皇親及公府侯門、文武百官,凡是跟韓家有來往的,或是派人前來,或是親身致哀,門口車馬絡繹不斷,飄蕩的經幡裡,韓家高低忙得腳不沾地。
楊氏看著她垂垂失了赤色的病瘦臉龐,惡狠狠道:“親手毀了兒子,太夫人還對勁嗎?”
太夫人精力不濟, 喝了半杯茶, 才抬眉道:“太醫說的,已無大礙了?”
端五才過,因韓墨重傷、太夫人病著, 韓家天然冇多少氛圍。除了意義著在飯桌上添了粽子和雄黃酒外, 就隻在各處插些菖蒲。楊氏還特地命人在豐和堂外多插點――偶爾菖蒲味道隨風入窗,叫韓墨想著端五的氣味, 內心能好受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