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安營後,曾有人悄悄潛入營中,往他帳裡射了支短箭,上頭一段破帛,寫了這堆棧名和房間,底下落款是個草率的敬字。那營地有三千軍士,唐敦和韓征分頭巡查,能潛入此中卻無人發覺的妙手未幾,韓蟄天然曉得那是長孫敬。
當初昏君賜婚,他本就不肯遵旨,是韓蟄說要“娶來擺著”才答允。
……
令容規端方矩站著,好輕易盼得沈姑出來,忙接了書伸謝,不想多杵半晌,倉促分開。
目下朝堂情勢危殆、府中處境艱钜,韓鏡顧忌著韓蟄,一定會拿她如何,待情勢稍轉,以慶遠堂那一脈相承的遷怒做派,韓鏡怕不會容忍她在此清閒。
令容在側廳裡坐不住,瞧著書房前那樹槐花仍開著,翠綠枝葉間一串串開得熱烈,如同玉白貝鈴簇擁在一處,隨風微搖。
韓鏡盯著她,瞧見她衣裳繡的那抹硃色,冇出處地便想起唐解憂。
令容才端了盤新剝的荔枝往側間的書案走,美滋滋地籌算邊享用果肉邊翻食譜,驀地打個噴嚏,手裡盤子一抖,滿盤荔枝掉落在地,嫩白多汁的果肉在地上彈了彈,滾落四散。
幸虧韓蟄賭贏了。
“都城來的。”
長孫敬在獄中關了大半年,那鬍子也不剃,表麵甚為草率,雙目卻炯炯有神,像暗藏在暗夜的豹子似的,肥胖的臉上染了大片暗青色的胎記,一眼瞧疇昔,跟疇前在禁軍供職時的威武姿勢截然分歧。
當初那匕首甩出,唐解憂驚駭而亡的模樣印刻在他腦海,每回想起便覺肉痛。
這堆棧也是長孫敬按著行軍腳程選定的,可見目光。
韓蟄率兵直奔汴州,楊裕派出的三員驍將也敏捷南下――表文中雖隻寫三千,臨行調撥出來的,卻有六千之數,且都是帳下精銳,那三位小將都是楊裕親身遴選的親信,按韓蟄先前暗中遞給楊裕的動靜,分頭行進。
這實在叫人頭疼。
楊氏站了半晌,才收回目光。
相若的春秋、相仿的身量,外孫女喪命也才兩月罷了,他平常沉浸在朝堂政事,得空多想,現在瞧著令容,怎能不勾起傷懷?
這背後是何籌算,韓鏡一清二楚。
薑姑翻了半天,見書架上冇蹤跡,俄然想起來,“前幾日大人拿出去就冇再瞧見,想必是落在書房了。”
嚴夏季頭正濃, 校場上沾滿兵將, 馬蹄動處, 煙塵四起。不遠處丘陵起伏, 高處建了座亭子,楊氏攜令容和韓瑤站在內裡, 身後飛鸞飛鳳擺佈侍立。從校場裡瞧疇昔, 便隻見亭中人影窈窕, 楊氏端莊沉穩、韓瑤英姿颯爽、令容盈盈而立, 衣衫在柔風裡翻飛。
又剝了一盤,謹慎翼翼地端到書案,將食譜翻了幾頁,冇找到印象中的那道菜,遂喚來打理書房的薑姑,“那本調鼎譜呢?”
令容隻好臨時作罷,次日往韓蟄的書房去取。
公然,韓鏡端倪微皺,神情不悅,“在這做甚麼?”
堆棧修了兩層,底下幾間大通鋪的客房,外加飯堂等處,二層倒頗劃一。伴計指了門給他,“那間就是。”
老相爺越想越氣,礙於身份不好多言,隻沉著臉往書房側間去。
韓蟄命韓征、傅益和唐敦等人留在軍中,他卻換了身不起眼的常服,騎馬從僻處出營,徑直馳向近處的小縣城。
沈姑也冇說請她入內的話,隻恭敬施禮道:“少夫人稍待,我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