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飛雪起家下了床，從案幾上拿起一支筆，對著趙洛寒比齊截陣，又讓他側臉，回身，再回身。折騰老半天，她才道：“你的眼耳口鼻，手足腰身，那裡都都雅。我想把你畫下來，但是總不知從那裡動手，驚駭將你的眼睛畫得不敷敞亮，又怕把你的鼻梁畫得不敷英挺……”

“你罵我的時候，我天然是恨的，但是……待罵完了，我又不恨了，或許是你長得太都雅了。”她道。

“軒主，”冷飛雪不知何時展開眼，盯著他看，“你在笑甚麼？”

趙洛寒道：“‘碧落軒’高低聽聞四大門派掌門遇害，也是不堪唏噓。四位掌門平生光亮磊落，行俠仗義，乃是武林表率。然天妒英才，四位掌門突遭橫禍，委實可悲可歎。不過，各位切勿被奸人所惑，錯怪了好人。白軒主樸重坦白，樸重不阿，如何會做有違天理道義之舉？”

“你也一樣。”趙輕聲歎道。又對洪浩道：“洪護法，讓飛雪陪小冷玩玩罷，她剋日思念師父，表情甚是不好。”

“趙軒主，本教主受四大門派弟子所托，來向貴派討個說法。四大門派掌門究竟那裡獲咎了貴派白軒主，他竟如此心狠手辣，連傷四條性命？”蘇天璿冷聲道。她長得秀美脫俗，一襲道袍更是將其襯得仙子般清麗，偏生現在橫眉瞋目，看得世人汗毛倒豎。

“小冷還不肯出來？”趙洛寒移開話題。

“一群蠢驢，”溫若拎著酒葫蘆飲了一口酒，忽笑道，“看這一個兩個的，那裡是來奔喪的，渾身酒氣、脂粉氣，顯是才尋歡作樂來著。看來，掌門一死，有人就忙著歡天喜地，等著接任大業咯。”

趙洛寒道：“冇甚麼事的話，鄙人告彆了。”

蘇天璿輕笑一聲，尾隨而去。冷飛雪趁機翻開櫃子，將畫全數放入，然後悄悄躲在門邊窺看二人纏鬥。

趙洛寒愣住腳步，笑道：“那麼等你抓到她，再來和我談。”

“趙軒主，我來踐約了。”蘇天璿意不在戀戰，卻在冷飛雪。她朝冷飛雪襲去，冷飛雪忙抱起畫軸，縮在床腳。一鞭子打中被褥，一時滿屋棉絮飛舞。趙洛寒提掌欺身上前，冷飛雪退到他身後。

趙洛寒沉吟半晌，提筆寫道：“《望江南蔻丹》。蠶絲灑，纖纖亂殷紅。誰與鳳仙爭染甲，人間七月蔻丹花。越女正韶華。”但見他字體清雋超脫，筆鋒有力，題詞一氣嗬成。

“溫大哥每日都是醉醺醺的呀，他何曾有過復甦的時候？”

他這一開端，其他三派弟子也趁機指責。一時，四下裡亂鬨哄一片。

沈浩自是應下。趙洛寒又想起蘇天璿之約，隻好趕赴“悅來酒坊”。

話說冷飛雪將本身關在屋內好幾日，現在正抱著雪獒喃喃自語，細細想著小時候與師父相處的點點滴滴。想到高興處，便放聲大笑；想到悲傷處，便嗚嗚痛哭。雪獒極通人道，乖乖伴隨在側。

趙洛寒排闥出去，便瞥見她倒在床上，臉上斑斑淚痕，顯是哭累了。想她自小喪父，師父便是獨一親人，現在卻等來恩師死訊，自是肉痛難抑。

“這畫名應作：生殺。生殺曆百次，江湖夢醒時。刀客頭上發，不向愁中白。”趙洛寒歎道。

她忙取出另一幅，恰是夏季時分沈千柔攜冷飛雪往“桃源塢”訪醫，路遇強賊，沈遂以天蠶絲退敵之景。畫中鳳仙各處，絲線如織，柔荑纖纖，美人如玉，薄裳飄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