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清暖和的聲聲響起，“妙真，滸墅關水網密佈，下設三橋七港，舊平常有商船偷越漏稅，曆任監察恐稽查不周，又多設了幾處港口。但我傳聞有蠹吏委官在王莊、三江營等地私增近了近二十處了，過幾日我便要到各處巡查，十天半月怕回不來――你獨安閒家，如果無聊便可讓顧寅等人護送你往姑蘇城裡，楓橋、閶門等處轉轉，亦可去見見世子妃……”

李巡總冷喝一聲，“顧大人說是婢女，那就是婢女。”船書連連點頭：“我還覺得最多能認些字，會唱點小曲就算了不得了――公然是大師調度出的婢女麼……”

李巡總心中大震，掀起視線瞟向當值船書，見他亦是一臉目瞪口呆，驚得幾近要口舌不靈了，半晌大聲叫道：“你這丫環好大膽量，莫不是胡亂編了個數來誑我們吧，這每日來往船隻幾百搜，你這麼瞎混鬨，遲誤的時候算誰身上？”

蘇妙真一麵說，一麵謹慎覷著顧長清的神采，見他雖是沉默不語，麵上卻帶了笑意，該是並未真正起疑，便輕鬆幾分，待要傳茶上來，冬梅已然捧了兩盞出去，默不出聲地遞到顧長清手中。

卻被顧家奶奶急聲打斷，“不對，一丈八是十八尺，順次累進，對應的平料四項該彆離是四錢五分，六錢五分，五錢五分，八錢五分，再做乘方累加，該是六十兩六錢，之前那數額應當是錯在加補料上，應當是，冇錯，就是不謹慎把加補料多翻了一倍，纔算成七十八兩三錢，這來往客船數百艘，一丈八雖是最大，但不在少數，每艘錯上近二十兩，那一天下來就是如何也過百兩了，等下月覈算，如何也多收了好幾千兩，船商們口中不說，多數是覺得這是滸墅關收疇昔的儀銀，今後口口相傳，主事大人的清名就被你們廢弛得乾清乾淨，你們可擔得起！ ”

蘇妙真順嘴欲說，忽地想起這牽涉到趙盼藕的名聲和蘇問弦的臉麵，便緊緊閉嘴，隻瞅著顧長清。

李巡總見得顧家奶奶悄悄頓腳，扭頭卻看向主顧事，“夫――不，爺，這實在征錯了，您若不信，現讓人拿算盤來，對上一對……”

李巡總查完貨，看了眼日頭，大步踏上船埠，對當值船書道：“船梁一丈二尺，貨是蠶豆，冇題目。”說著，他用心揚聲起來，“也是奇了，這剛改加平料，我瞧著本往前麵的幾十隻船都是一丈二尺……”

未幾時，兩人回到官署後院。

李巡總在一旁聽得暈暈乎乎卻又目瞪口呆，隻不住心道，不說天底下識文斷字的人少，本朝科舉冇明算，那懂賦稅計價的師爺書算們可就更少，這也是為何向來關上書算都不懼被上官撤職，隻因這來往征銀，兌銀填帳都缺不了他們。李巡總自忖在關上也乾了七八年，可也冇見過哪個書算能不籌算盤就一口計出稅銀的。還是出自一女子之口。

蘇妙真點頭。蘇問弦自打她在南苑受傷後，壓根不準她騎馬。這還是趙盼藕感念她居中調劑的交誼，才送她一匹小紅馬。蘇妙真愛得不可，到姑蘇也帶來了，就希冀著哪天能說動顧長清帶她到郊野騎上一騎散散心。“是我嫂嫂送來的，因為她――”

“我也不曉得嫂嫂如何脫手就是一份大禮，能夠是給我送的陪嫁禮？”蘇妙真長長的羽睫眨了幾眨。顧長清看去，隻見得她鮮豔的麵龐上儘是謹慎謹慎，他微微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