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靜死力穩著心神,手指卻不自發地收緊了鳳榻扶手,指節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她吞嚥下喉間酸澀,唇畔揚起一抹幾不成察的溫婉笑意,輕聲道:“容塵,好久不見。”那聲音裡藏著的絲絲顫抖,好似心底暗潮湧動的情素,多年啞忍禁止,在這一刻,幾乎決堤。
此行之路,那裡是甚麼簡樸的公差路程,清楚是步步驚心,艱險程度堪比攀爬刀山、涉渡火海,說是九死平生亦毫不為過。
太後寇靜搭在膝頭的雙手,不知不覺已緊緊攥起,力道之大,讓那華貴錦緞都被生生揪出纖細褶皺,她臉上一貫保持的雍容笑意現在正搖搖欲墜,仿若風一吹便能消逝殆儘。
“你去吧。”很久,寇靜嚥下喉間哽塞,極力穩住嗓音,平平說道,
未幾時,秦容塵穩步邁入殿內。他一襲白衣勝雪,衣角隨風輕拂,身姿矗立如鬆,曾經那股子青澀魯莽的少年氣味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沉穩內斂,舉手投足間儘顯安閒。
待心境勉強平複,她輕啟朱唇,聲線沉穩,不見半分剛纔的慌亂,緩聲道:“宣他出去吧。”隻是那微微攥緊的衣角,泄漏了她深埋心底、幾難矜持的嚴峻。
現在,他竟然俄然來找本身。太後乍聞這動靜,心猛地一揪,愣神刹時,往昔那些或溫情或酸澀的回想如潮流般澎湃襲來,將她刹時淹冇。
自她與秦容塵前次見麵,已然數月疇昔。那一場狠惡辯論的畫麵,至今仍不時在她腦海中閃回,心口也會隨之出現鈍痛。
可也正因如此,他們之間那本該純粹的母子情分,被這巍峨宮牆、森嚴禮法束縛得密不通風,他固執於朝堂端方,連那一聲密切的“母後”都再難叫出口,隻剩疏離冷酷的“太後”二字。
跟著宣召聲層層傳出,她目光定定望向殿門方向,心跳卻愈焦炙促,似要突破這胸腔束縛。她攥緊掌心,指甲嵌入肉裡,刺痛感讓她愈發覆蘇,麵上卻還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沉寂模樣,隻等著阿誰熟諳又陌生的身影跨進這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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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怎會不知秦容塵這一去意味著甚麼?江南之地,水患如猙獰巨獸,殘虐千裡,故鄉儘毀,百姓哀嚎遍野;吏治仿若叢生的波折,根根盤繞,敗北之深,早已病入膏肓。
彼時,兩報酬了雲霜之事吵得不成開交。她滿心的委曲與不甘,眼眶泛紅,聲音因氣憤而微微顫抖,大聲地詰責著秦容塵;秦容塵亦是眉頭緊皺,神采冷峻,話語中透著不容置疑的果斷,兩人互不相讓,那些傷人的話語仿若鋒利刀刃,直直地刺向對方。
每念及此,寇埋頭頭便出現一陣酸澀,眼眶也微微發熱。她忍不住思忖,待他這一去,山高水遠,風雨兼程,今後的日子裡,那聲滿懷渴唸的“母後”,本身此生還能不能有幸再聽到?說不定再見之時,已是天人永隔,隻能對著冰冷牌位,憶起往昔那為數未幾的溫情時候。
她下認識地抬手,想要清算鬢邊髮絲,指尖卻止不住輕顫。深吸一口氣,那口氣在胸腔裡來回打轉,仿若要壓下統統翻湧的情感波瀾。她緩緩落座於鳳榻之上,挺直脊背,閉目半晌,腦海中走馬燈似地閃過各種應對之策,極力將麵上神情撫平,重新勾畫出常日裡那副端莊雍容、母範天下的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