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前的林無念,青絲如瀑,和婉亮澤地垂落在肩,好似昨夜那場喧鬨黑甜夢的持續,誇姣得有些虛幻。陸瑤用力揉了揉眼睛,手指用力到眼眶泛紅,滿心篤定這定是晨起未消的翳障作怪,誤將幻景當了真。
婠婠這時已繞著陸瑤蹦了好幾圈,鎮靜得小臉漲紅:“姐姐,今後你便能頂著這標緻黑髮行走江湖,再無人會投來那些奇特目光,定能暢快肆意很多!”林無念笑意更深,望向窗外漸盛日光,仿若瞥見將來坦途,那些因白髮而生的酸澀過往,終是被這一抹墨色悄悄掩去。
待婠婠身影消逝在布簾以後,林無念才又緩緩收回視野,重歸草藥的天下。她指尖輕柔地撫過一束葉片頎長、頭緒奇特的草藥,那觸感仿若觸碰到久違的但願,眼中隨之出現一絲期許的波紋。這藥是本日在山陰深穀偶爾尋得,那深穀仿若大地深藏的隱蔽口袋,陰冷潮濕,罕見人至,因此這草藥才得以在其間安然發展、遺世獨立。
屋內,燭火於陰暗中極力撐開一小方昏黃六合,火苗在晚風時不時的挑逗下,跳動閃動,光影晃閒逛悠地映在泥坯牆上,令滿室藥香也跟著搖擺生姿。林無念仿若被釘在案前,身姿矗立卻難掩疲態,繁忙的雙手未曾停歇半晌。身邊那幾摞醫書,紙張泛黃,邊角微微蜷起,似在無聲訴說著被幾次翻閱的過往;桌上瓶瓶罐罐混亂擺放,草藥碎屑散落其間,好像一場苦戰過後的殘局。
“婠婠,”林無念終究抬眸,突破屋內悠長的喧鬨,嗓音因怠倦而微微沙啞,卻仍裹挾著如水的和順,仿若能撫平這夜的統統褶皺,“去安設安息吧,本日都累壞了。”婠婠早已困得眼皮打鬥,卻仍強撐著精力,脆脆應了一聲,走向裡屋。
月移星沉,萬籟俱寂。林無念輕手重腳進屋檢察,見二人相擁而眠,嘴角不自發上揚,為她倆掖好被角,又悄悄退去。
可再定睛細看,那一頭烏髮還是逼真,根根清楚,在晨光暖光裡泛著幽微墨光,似藏了無數夜的喧鬨故事。
林無念正對著銅鏡梳剃頭梢,聞聲回顧,唇畔笑意盈盈,抬手重撫那一頭重生烏髮,神采間是久未有的悠然:“二位這一驚一乍的模樣,莫不是把我當作精怪了?”昨夜敷上那草藥汁液,開初隻覺頭皮沁涼,仿若山澗清泉漫過,未料晨起竟真還了她往昔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