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在乃祖跟前又說道:“王太守枕箱內另有幾本書。”取出來送與乃祖看。蘧太守看了,都是鈔本,其他也還冇要緊,隻內有一本,是《高青邱集詩話》,有一百多紙,就是青邱親筆抄錄,甚是精工。蘧太守道:“這本書多年藏之大內,數十年來,多少秀士求見一麵不能,天下並冇有第二本。你今偶然得了此書,真乃天幸,須是保藏好了,不成等閒被人瞥見!”蘧公孫聽了,內心想道:“此書既是天下冇有第二本,何不竟將他抄錄成帙,添了我的名字,刊刻起來,做這一番大名?”主張已定,竟去刻了起來,把高季迪名字寫在上麵,上麵寫“嘉興蘧來旬馬先夫氏補輯”。刻畢,刷印了幾百部,遍送親戚朋友。大家見了,賞玩不忍釋手。自此,浙西各郡都敬慕蘧太守公孫是個少年名流。蘧太守曉得了,成事不說,也就此常教他做些詩詞,寫鬥方,同諸名流贈答。
公子好客,結多少碩彥名儒;
當下又談了一會閒話,兩位問道:“表侄學業,邇來培養何如?卻還未曾恭喜畢過姻事?”太守道:“小瞞二位賢侄說,我隻得這一個孫子,自小嬌養慣了。我每常見這些教書的先生,也不見有甚麼學問,一味妝模做樣,動不動就是吵架。人家請先生的,開口就說要嚴。老夫姑息的緊,以是未曾著他去從時下先生。你表兄在日,本身教他讀些經史。自你表兄去後,我內心更加顧恤他,已替他捐了個監生,舉業也未曾非常講究。邇來我在林下,倒常教他做幾首詩,吟詠脾氣,要他曉得樂天知命的事理,在我膝下承歡便了。”二位公子道:“這個更是姑丈高見。鄙諺說得好:‘與其出一個斫削元氣的進士,不如出一個培養陰騭的通儒。’這個是得緊。”蘧太守便叫公孫把常日做的詩取幾首來與二位表叔看。二位看了,獎飾不已。連續留住盤桓了四五日,二位告彆要行。蘧太守治酒餞彆,席間提及公孫姻事:“這裡大戶人家,也有央著來講的。我是個窮官,怕他們爭行財下禮,以是耽遲著。賢侄在湖州,如果老東舊戚人家,為我留意。貧困些也無妨。”二位應諾了。當日席終。
看看天氣晚了,到了一鎮,人家桑陰裡射出燈光來,直到河裡,兩公子道:“叫船家泊下船。此處有人家,上麵沽些酒來消此良宵,就在這裡宿了罷。”船家應諾,泊了船。兩弟兄憑舷痛飲,談說古今的事。次早,船家在船中做飯,兩弟兄登陸漫步。隻見屋角頭走過一小我來,見了二位,納頭便拜下去,說道:“婁少老爺,認得小人麼?”隻因遇著這小我,有分教:
次早,叫了船隻,先發上行李去。蘧太守叫公孫親奉上船,本身出來廳事上道彆,說到:“老夫因嫡親,在此數日,家常相待,休怪怠慢。二位賢侄回府,到令先太保公及尊公文恪公墓上,提著我的名字,說我蘧佑年老龍鍾,不能親身再來拜見墓道了。”兩公子聽了,悚然起敬,拜彆了姑丈,蘧太守執手送出大門。公孫先在船上,候二位到時,拜彆了表叔,看著開了船,方纔返來。兩公子坐著一隻劃子,蕭然行李,還是寒素。瞥見兩岸桑陰稠密,禽鳥飛鳴,不到半裡多路,便是小港,裡邊撐出船來,賣些菱、藕。兩弟兄在船內道:“我們幾年京華灰塵中,那得見如許幽雅景色?宋人詞說得好,‘算計隻要返來是’。公然,公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