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老衲人聞聲他讀書,走過來問道:“小施主,我隻道你是想招考,要長進的動機,故買這本文章來念。現在聞聲你唸的是詩,這個卻念他則甚?”浦郎道:“我們經紀人家,那邊還想甚麼招考長進!隻是念兩句詩破破俗罷了。”老衲人見他出語不俗,便問道:“你看這詩,講的來麼?”浦郎道:“講不來的也多,如有一兩句講的來,不由的內心感覺歡樂。”老衲人道:“你既然歡樂,再念幾時我把兩本詩與你看,包你更歡樂哩。”浦郎道:“教員父有甚麼詩,何不與我看?”老衲人笑道:“且慢,等你再想幾時看。”
牛浦不敢出來。老衲人在內裡一眼張見,倉猝招手道:“小施主,你如何這些時不來?我正要等你說話哩,快些出去!”牛浦見他叫,大著膽走了出來,見和尚已經將行李清算伏貼,恰待起家,因吃了一驚道:“教員父,你清算了行李,要往那邊去?”老衲人道:“這內裡坐的幾小我,是京裡九門提督齊大人那邊差來的。齊大人當時在京,曾拜在我名下,現在他升做大官,特地打發人來請我到京裡報國寺去做方丈。我本不肯去,因前日有個朋友死在我這裡。他卻有個朋友到京會試去了,我今借這個便,到京尋著他這個朋友,把他的喪奔了歸去,也了我這一番心願。我前日說有兩本詩要與你看,就是他的,在我枕箱內。我此時也不得工夫了,你自開箱拿了去看。另有一床褥子不好帶去,另有些瑣細器用,都把與小施主,你替我照顧著,等我返來。”牛浦正要問話,那幾小我走出去講道:“本日天氣甚早,還趕得幾十裡路,就教員父快上馬,休誤了我們走道兒。”說著,將行李搬出,把老衲人簇擁上馬。那幾小我都上了牲口。牛浦送了出來,隻向老衲人說得一聲“前程保重”,那一群馬潑剌刺的如飛普通也似去了。
牛浦自從結婚,好些時未曾到庵裡去。那日出討賒賬,順道往庵裡逛逛。纔到浮橋口,瞥見庵門外拴著五六匹馬,頓時都有行李,馬牌子跟著。走近前去,看韋馱殿西邊凳上坐著三四小我,頭戴大氈帽,身穿綢絹衣服,左手拿著馬鞭子,右手拈著鬚子,腳下尖頭粉底皂靴,蹺得高高的坐在那邊。
牛浦望不見老衲人,方纔返來。本身查點一查點東西,把老衲人鎖房門的鎖開了,取了下來,出門反鎖了庵門,回家歇宿。次日,又到庵裡逛逛,自想:“老衲人已去,無人對證,何不就認做牛布衣?”因取了一張白紙,寫下五個大字道“牛布衣寓內”。自此,每日來逛逛。
當下卜誠、卜信吃了酒先回家去,卜老坐到五更天。兩口兒打扮出來,先請牛老在上,磕下頭去。牛老道:“孫兒,我不輕易看養你到現在。現在多虧了你這外公公替你成績了婚事,你已是有了房屋了。我從本日起,就把店裡的事,即托付與你。統統買賣、賒欠、存留,都是你本身主張。我也老了,累不起了,隻好坐在店裡幫你照顧,你隻當尋個老伴計罷了。孫媳婦是好的,隻願你們伉儷百年偕老,多子多孫!”磕了頭,起請卜老爹轉上回禮,兩人磕下頭去。卜老道:“我外孫女兒有甚不到處,姑爺你指導他。恭敬上人,不要違拗夫主的言語,家下冇有多人,凡事勤慎些,休惹白叟家焦急。”兩禮罷,說著扶了起來。牛老又留親家吃早餐,卜老不肯,告彆去了。自此,牛家遠親三口兒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