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文卿領著兒子走到貢院前香蠟店裡,買了一個抄本,上寫“門下鮑文卿叩”。走到張家河房門口,曉得向太爺已經回寓了,把抄本遞與管門的,說道:“有勞大爺稟聲。我是鮑文卿,來叩見太老爺。”門上人接了抄本,說道:“你且服侍著。”鮑文卿同兒子坐在板凳上。坐了一會,內裡打發小廝出來問道:“門上的,太爺問有個鮑文卿可曾來?”門上人道:“來了,有抄本在這裡。”倉猝傳進抄本去。隻聽得內裡道:“快請。”鮑文卿叫兒子在內裡候著,本身跟了管門的出來。進到河房來,向知府已是紗帽便服,迎了出來,笑著說道:“我的老友到了!”鮑文卿跪下叩首存候。向知府雙手扶住,說道:“老友,你若儘管如許拘禮,我們就難相與了。”再三再四拉他坐,他又跪下告了坐,方敢在底下一個凳子上坐了。
過了幾日,鮑家備了一席酒請倪老爹,倪老爹帶了兒子來寫立過繼文書,憑著左鄰開絨線店張國重,右鄰開香蠟店王羽秋。兩個鄰居都到了。那文書上寫道:
立過繼文書:倪霜峰
那一日,在上河去做夜戲。五更天散了戲,伶人和箱都先進城來了,他父子兩個在上河澡堂子裡洗了一個澡,吃了些茶、點心,漸漸走返來。到了家門口,鮑文卿道:“我們不必攏家了。內橋有小我家,定了明日的戲,我和你趁早去把他的銀子秤來。”當下鮑廷璽跟著,兩小我走到坊口,隻見劈麵來了一把黃傘,兩對紅黑帽,一柄遮陽,一頂大轎。曉得是外府官過,父子兩個站在房簷下看,讓那傘和紅黑帽疇昔了。遮陽到了跟前,上寫著“安慶府正堂”。鮑文卿正仰臉看著遮陽,肩輿已到。那肩輿內裡的官瞥見鮑文卿,吃了一驚,鮑文卿回過臉來看那官時,本來便是安東縣向老爺,他本來升了。肩輿才疇昔,那官叫跟轎的青衣人到轎前說了幾句話,那青衣人飛跑到鮑文卿跟前問道:“太老爺問你但是鮑師父麼?”鮑文卿道:“我便是。太老爺但是做過安東縣升了來的?”那人道:“是。太爺第宅在貢院門口張家河房裡,請鮑師父在那邊去相會。”說罷,飛跑趕著肩輿去了。
一日,向知府走來書房坐著,問道:“文卿,你公子可曾做過婚事麼?”鮑文卿道:“小的是貧民,這件事還做不起。”向知府道:“我倒有一句話,若說出來,恐怕獲咎你。這事你若肯相就,倒了我一個心願。”鮑文卿道:“太老爺有甚麼話叮嚀,小的怎敢不依?”向知府道:“就是我家總管姓王的,他有一個小女兒,生得甚是靈巧,老妻實在心疼他,帶在房裡,梳頭、裹腳都是老妻親手打扮。本年十七歲了,和你公子是同年。這姓王的在我家已經三代,我把投身紙都查了賞他,已不算我家的管家了。他兒子小王,我又替他買了一個部裡書辦名字,五年考滿,便選一個典史雜職。你若不棄嫌,便把你公子招給他做個半子。將來這仕進的便是你公子的阿舅了。這個你可肯麼?”鮑文卿道:“太老爺莫大之恩,小的知感不儘!隻是小的兒子不知人事,不知王老爹可肯要他做半子?”向知府道:“我替他說了,他極歡樂你公子的。這事不要你費一個錢,你隻明日拿一個帖子同姓王的拜一拜,統統床帳、被褥、衣服、金飾、酒菜之費,都是我備辦齊了,替他兩口兒完勝利德,你隻做個現成公公罷了。”鮑文卿跪下謝太老爺。向知府雙手扶起來,說道:“這是甚麼要緊的事?將來我還要為你的情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