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文卿領著兒子走到貢院前香蠟店裡,買了一個抄本,上寫“門下鮑文卿叩”。走到張家河房門口,曉得向太爺已經回寓了,把抄本遞與管門的,說道:“有勞大爺稟聲。我是鮑文卿,來叩見太老爺。”門上人接了抄本,說道:“你且服侍著。”鮑文卿同兒子坐在板凳上。坐了一會,內裡打發小廝出來問道:“門上的,太爺問有個鮑文卿可曾來?”門上人道:“來了,有抄本在這裡。”倉猝傳進抄本去。隻聽得內裡道:“快請。”鮑文卿叫兒子在內裡候著,本身跟了管門的出來。進到河房來,向知府已是紗帽便服,迎了出來,笑著說道:“我的老友到了!”鮑文卿跪下叩首存候。向知府雙手扶住,說道:“老友,你若儘管如許拘禮,我們就難相與了。”再三再四拉他坐,他又跪下告了坐,方敢在底下一個凳子上坐了。
話說鮑文卿到城北去尋人,覓孩子學戲。走到鼓樓坡上,他才上坡,遇著一小我下坡。鮑文卿看那人時,頭戴破氈帽,身穿一件破黑綢直裰,腳下一雙爛紅鞋,斑白髯毛,約有六十多歲風景。手裡拿著一張破琴,琴上貼著一條白紙,紙上寫著四個字道:“修補樂器。”鮑文卿趕上幾步,向他拱手道:“老爹是會修補樂器的麼?”那人道:“恰是。”鮑文卿道:“如此,屈老爹在茶社坐坐。”當下兩人進了茶社坐下,拿了一壺茶來吃著。鮑文卿道:“老爹貴姓?”那人道:“賤姓倪。”鮑文卿道:“尊府在那邊?”那人道:“遠哩!寒舍在三牌坊。”鮑文卿道:“倪老爹,你這修補樂器,三絃、琵琶都能夠修得麼?”倪老爹道:“都能夠修得的。”鮑文卿道:“鄙人姓鮑,寒舍住在水西門,原是梨園行業。因家裡有幾件樂器壞了,要借勢老爹修一修。現在不知是屈老爹到寒捨去修好,還是送到老爹府上去修?”倪老爹道:“長兄,你共有幾件樂器?”鮑文卿道:“隻怕也有七八件。”倪老爹道:“有七八件就不好拿來,還是我到你府上來修罷。也不過一兩日工夫,我隻擾你一頓早餐,晚裡還返來家。”鮑文卿道:“這就好了。隻是茶水不周,老爹休要見怪。”又道:“幾時能夠屈老爹去?”倪老爹道:“明日不得閒,後日來罷。”當下說定了。門口挑了一擔茯苓糕來,鮑文卿買了半斤,同倪老爹吃了,相互告彆。鮑文卿道:“後日淩晨,專候老爹。”倪老爹應諾去了。鮑文卿返來和渾家說下,把樂器都揩抹淨了,搬出來擺在客座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