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林外史_第44章 季葦蕭揚州入贅蕭金鉉白下選書 首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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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走了二裡路,到一個僧官家拍門。僧官迎了出來,一臉都是笑。請三位廳上坐,便煨出新奇茶來,擺上九個茶盤,上好的蜜橙糕、核桃酥奉過來與三位吃。三位講到租寓處的話,僧官笑道:“這個何妨,任憑三位老爺喜好那邊,就請了行李來。”三人叨教房錢,僧官說:“這個何必計算?三位老爺來住,請也請不至,隨便見惠些須香資,和尚那邊好爭辯。”蕭金鉉見他出語不俗,便道:“在教員父這裡打攪,每月送銀二金,休嫌輕意。”僧官趕緊答允了。當下兩位就坐在僧官家,季恬逸進城去發行李。僧官叫道人打掃房,鋪設床鋪桌椅傢夥,又換了茶來,陪二位談。

正說著,季葦蕭走了出來,笑說道:“你們在這裡講鹽白癡的故事?我剋日聞聲說,揚州是‘六精’。”辛東之道:“是‘五精,罷了,那邊‘六精’?”季葦蕭道:“是‘六精’的狠!我說與你聽:他轎裡是坐的債精,抬轎的是牛精,跟轎的是屁精,看門的是謊精,家裡藏著的是妖精,這是‘五精’了。現在時作,這些鹽商頭上戴的是方巾,中間定是一個水晶結實,合起來是‘六精’。”說罷,一齊笑了。捧上麵來吃。四人吃著,鮑廷璽問道:“我聞聲說,鹽務裡這些有錢的,到麪店裡,八分一碗的麵,隻呷一口湯,就拿下去賞與轎伕吃。這話但是有的麼?”辛先生道:“如何不是有的。”金先生道:“他那邊當真吃不下。他本是在家裡泡了一碗鍋巴吃了,纔到麪店去的!”

話說鮑廷璽走到閶門,遇見跟他哥的小廝阿三。阿三前走,前麵跟了一個閒漢,挑了一擔東西,是些三牲和些銀錠、紙馬之類。鮑廷璽道:“阿三,倪大太爺在衙門裡麼?你這些東西叫人挑了同他到那邊去?”阿三道:“六太爺來了!大太爺自從南京返來,進了大老爺衙門,打發人上京接太太去。去的人回說,太太已於前月歸天。大太爺著了這一急,得了沉痾,未幾幾日,就棄世了。大太爺的棺木現在城外厝著,小的便搬在飯店裡住。本日是大太爺頭七,小的送這三牲紙馬到墳上燒紙去。”鮑廷璽聽了這話,兩眼大睜著,話也說不出來。慌問道:“如何說?大太爺死了?”阿三道:“是。大太爺歸天了。”鮑廷璽哭倒在地,阿三扶了起來。當下不進城了,就同阿三到他哥哥厝基的地點,擺下牲醴,澆奠了酒,焚起紙錢,哭道:“哥哥陰魂不遠,你兄弟來遲一步,就不能再見大哥一麵!”說罷,又慟哭了一場。阿三勸了返來,在飯店裡住下。

主張已定,一向走到水西門口。隻見一小我,押著一擔行李進城,他舉眼看時,認得是安慶的蕭金鉉。他喜出望外道:“好了!”上前一把拉著,說道:“金兄,你幾時來的?”蕭金鉉道:“本來是恬兄,你可同葦蕭在一處?”季恬逸道:“葦蕭久已到揚州去了。我現在在一個處所。你來的剛好,現在有一樁大買賣作成你,你卻不成忘了我!”蕭金鉉道:“甚麼大買賣?”季恬逸道:“你不要管,你隻同著我走,包你有幾天歡愉日子過!”蕭金鉉聽了,同他一齊來到狀元境刻字店。

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化。

說罷,擺上飯來。二位先生首席,鮑廷璽三席,另有幾小我,都是尤家親戚,坐了一桌子。吃過了飯,這些親戚們同季葦蕭內裡摒擋事去了。鮑廷璽坐著,同那兩位先生扳話。辛先生道:“揚州這些有錢的鹽白癡,實在可愛!就如河下昌隆旗馮家,他有十幾萬銀子。他從徽州請了我出來,住了半年,我說:‘你要為我的情,就一總送我二三千銀子。’他竟一毛不拔!我厥後向人說:‘馮家他這銀子該給我的。他將來死的時候,這十幾萬銀子一個錢也帶不去,到陰司裡是個窮鬼。閻王要蓋森羅寶殿,這四個字的匾,少不的是請我寫,起碼也得送我一萬銀子。我當時就把幾千與他用用,也不成知,何必如此計算!’”說罷,笑了。金先生道:“這話一絲也不錯!前日未幾時,河下方家來請我寫一副春聯,共是二十二個字。他叫小廝送了八十兩銀子來謝我。我叫他小廝到跟前,叮嚀他道:‘你拜上你家老爺,說金老爺的字是在京師王爺府裡品過代價的:小字是一兩一個,大字十兩一個。我這二十二個字,平買平賣,時代價二百二十兩銀子。你如果二百一十九兩九錢,也不必來取春聯。’那小廝回家去說了。方家這牲口矯飾有錢,竟坐了肩輿到我下處來,把二百二十兩銀子與我。我把春聯遞與他。他,他,兩把把春聯扯碎了。我頓時大怒,把這銀子翻開,一總都摜在街上,給那些挑鹽的、拾糞的去了。各位,你說如許小人,豈不成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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