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關公是日祭了“帥”字大旗,假寐於帳中。忽見一豬,其大如牛,渾身玄色,奔入帳中,徑咬雲長之足。雲長大怒,急拔劍斬之,聲如裂帛。霎然驚覺,乃是一夢。便覺左足陰陰疼痛,心中大疑。喚關平至,以夢告之。平對曰:“豬亦有龍象。龍附足,乃升騰之意,不必疑忌。”雲長聚多官於帳下,告以夢兆。或言吉利者,或言不祥者,眾論不一。雲長曰:“吾大丈夫,年近六旬,即死何憾!”正言間,蜀使至,傳漢中王旨,拜雲長為前將軍,假節鉞,都督荊襄九郡事。雲長受命訖,眾官拜賀曰:“此足見豬龍之瑞也。”因而雲長安然不疑,遂起兵奔襄陽通衢而來。
雲長便令廖化為前鋒,關平為副將,自總中軍,馬良、伊籍為參謀,一同征進。先是,有胡華之子胡班,到荊州來投降關公;公念其昔日相救之情,甚愛之;令隨費詩入川,見漢中王受爵。費詩告彆關公,帶了胡班,自回蜀中去了。
卻說曹操退兵至斜穀,孔明料他必棄漢中而走,故差馬超等諸將,分兵十數路,不時攻劫。是以操不能久住;又被魏延射了一箭,吃緊班師。全軍銳氣墮儘。前隊才行,兩下火起,乃是馬超伏兵追逐。曹兵大家喪膽。操令軍士急行,曉夜馳驅無停;直至京兆,方始放心。
雲長知曹兵來,喚關平、廖化二將,受計而往。與曹兵兩陣對圓,廖化出馬搦戰。翟元出迎。二將戰未幾時,化詐敗,撥馬便走,翟元從後追殺,荊州兵退二十裡。次日,又來搦戰。夏侯存、翟元一齊出迎,荊州兵又敗,又追殺二十餘裡。忽聽得背後喊聲大震,鼓角齊鳴。曹仁急命前軍速回,背後關平、廖化殺來,曹兵大亂。曹仁知是入彀,先掣一軍飛奔襄陽;離城數裡,前麵繡旗招颭,雲長勒馬橫刀,攔住來路。曹仁膽戰心驚,不敢比武,望襄陽斜路而走。雲長不趕。斯須,夏侯存軍至,見了雲長,大怒,便與雲長比武,隻一合,被雲長砍死。翟元便走,被關平趕上,一刀斬之。乘勢追殺,曹兵大半死於襄江當中。曹仁退守樊城。
豈不聞兵法雲:軍半渡可擊。今雲長軍半渡襄江,何不擊之?若兵臨城下,將至壕邊,急難抵當矣。“仁即與兵二千,令呂常出樊城迎戰。呂常來至江口,隻見前麵繡旗開處,雲長橫刀出馬。呂常卻欲來迎,前麵眾軍見雲長神威凜冽,不戰先走,呂常喝止不住。雲長混殺過來,曹兵大敗,馬步軍折其大半,殘敗軍奔入樊城。曹仁急差人求救,任務星夜至長安,將書呈上曹操,言:雲長破了襄陽,現圍樊城甚急。望撥大將前來救濟。“曹操指班部內一人而言曰:“汝可去解樊城之圍。”其人回聲而出。眾視之,乃於禁也。禁曰:“某求一將作前鋒,領兵同去。”操又問世人曰:“誰敢作前鋒?”一人奮然出曰:“某願施犬馬之勞,活捉關某,獻於麾下。”操觀之大喜。恰是:未見東吳來伺隙,先看北魏又添兵。未知此人是誰,且看下文分化。
卻說漢中王令魏延總督軍馬,守禦東川。遂引百官回成都。差官起造宮廷,又置館舍,自成都至白水,共建四百餘處館舍亭郵。廣積糧草。多造軍火,以圖進取中原。細作人密查得曹操結連東吳,欲取荊州,即飛報入蜀。漢中王忙請孔明商討。孔明曰:“某已料曹操必有此謀;然吳中謀士極多,必教操令曹仁先發兵矣。”漢中王曰:“依此如之何如?”孔明曰:“可差任務就送官誥與雲長,令先起兵取樊城,使敵軍膽怯,天然崩潰矣。”漢中王大喜,即差前部司馬費詩為使,齎捧誥命投荊州來。雲長出郭,驅逐入城。至公廨禮畢,雲長問曰:“漢中王封我何爵?”詩曰:“五虎大將之首。”雲長問:“那五虎將?”詩曰:“關、張、趙、馬、黃是也。”雲長怒曰:“翼德吾弟也;孟起世代名家;子龍久隨吾兄,即吾弟也:位與吾相併,可也。黃忠多麼人,敢與吾同列?大丈夫終不與老卒為伍?”遂不肯受印。詩笑曰:“將軍差矣。昔蕭何、曹參與高祖同舉大事,最為靠近,而韓信乃楚之亡將也;然信位為王,居蕭、曹之上,未聞蕭、曹以此為怨。今漢中王雖有五虎將之封,而與將軍有兄弟之義,視同一體。將軍即漢中王,漢中王即將軍也。豈與諸人等哉?將軍受漢中王厚恩,當與同休慼、共禍福,不宜計算官號之高低。願將軍熟思之。”雲長大悟,乃再拜曰:“某之不明,非足下見教,幾誤大事。”即拜受印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