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裡的神仙皆是眼巴巴等著開宴，夜華方一露麵，便齊齊跪做兩列，中間騰出一條道來，直通主位。待我們三個全坐下，方唱頌一聲，一一退席。這就開宴了。

那來敬酒的神仙，卻彷彿吞了隻死蒼蠅。端著斟滿的酒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好半天賦訥訥：“小神眼拙，自罰一杯，自罰一杯。”

想到這一層，手上軟呼呼的小糯米糰子頓時成了個燙手的山芋。

東海水君在前頭帶路，小糯米糰子一小我顫巍顫巍走中間，夜華拽著我的手墊在最後。

我馴良一笑，並不當真，陪著他亦飲了一杯。

又熬了一個多時候，方纔宴罷，本應各各散去。夜華卻將小糯米糰子往我懷中一推：“阿離先由你照看著，我去去便回。”

小糯米糰子卻乍然一歎：“呀，是這個姐姐。”

我勉強打起精力，便見一眾舞姬嫋嫋娜娜入得殿來，手上都拿了娟扇，穿得也一個比一個風涼。我心下獵奇，此番又不是東海水君做壽，一個小娃娃的滿月宴，還要歌舞掃興？

東海水君煞白了一張臉，冒死對著那猶自幸運的神仙使眼色。

糯米糰子看我一眼，吭吭吃吃：“認是認得。”卻又立即擺手果斷態度：“不過本天孫與她不熟。”說完又偷覷一眼他的父君。

不久前四哥與我說，現在這世道，真真比不上當年太古神祗期間，一眾的神仙們隻知成日裡清閒安閒，仙術不昌，道風式微，實在令人痛心疾首。不想夜華君的法道精進至此，真是他爺爺的仙術不昌，他奶奶的道風式微啊。

小主子遙遙一指，便指向了路絕頂的東海水晶宮後花圃。

東海水君茫然地望著我。

本日拜彆折顏之時，原應讓他給我推個卦。也許明天這日子，正與我的生辰八字犯衝。

我不免轉過甚去看幾眼東海水君。

小糯米糰子喝彩一聲，靈巧地過來牽住我那隻空著的手，做出一副天君重孫的持重凜然之態。

被些許瑣事壓了好幾個時候的腐敗驀地翻上靈台，我腦門上立馬排泄幾大滴清汗，他該不會把我那唬小糯米糰子的話做了數，真將我拽去天宮吧。

我順著他的目光往那殿中看去，白衣的舞姬們正扮作芙蕖花的白花瓣，正中間托了個黃衣的少女。那女子乍看並無甚獨特之處，形貌間倒略略尋得出幾分東海水君的影子來。

若現下處在我這位置的，是夜華儲在天宮裡那位側妃，列出這等的場麵來，倒也合情公道，無可厚非。

又一說：“小老兒倒是思疑，這位仙使真是夜華君的mm？小老兒在天宮奉職這很多年，竟從未傳聞夜華君有個mm的。”

東海水君轉過甚來，陪起一張笑容，雙眼卻仍直勾勾地望著我與夜華相握的那雙手：“君上，仙使，火線便是大殿了。”

那金雕玉砌的殿門已近在麵前，本上神的頭，現在有些模糊作痛。

坐得比來的神仙過來敬酒。敬了夜華以後便來敬我，道：“竟有幸在此拜見到素錦娘娘，實乃小神之幸小神之幸……”

各路神仙恰來拱手道彆，我一個恍神，他便連人影都不見了。

東海水君那舍妹現在正眼巴巴地望著坐在我側旁的夜華君，目光熱切又沉寂，哀傷又歡愉。

他咳嗽一聲，難堪笑道：“恰是舍妹。”又上前一步到得小糯米糰子身邊：“小天孫竟認得舍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