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聽仆人說道:“店媽媽,你方纔說冇有上房,那不是上房麼?”甘婆子道:“客長不知,這店並無店東仆人,就是婆子帶著女兒度日。這上房是婆子住家,隻要配房住客。以是方纔說過,恐其客長不甚合心呢。”這婆子隨機應變,對答得一些兒馬腳不露。這主仆那裡曉得上房以內,現時迷倒一個呢。
一句話提示了甘婆,心中恍然大悟,暗道:“是呀,我正愁女兒冇有人家,現在這相公生的非常俊美,正可與女兒婚配。我何不把他作個養老半子,又完了女兒畢生大事,我也有個倚靠,豈不美哉?可見‘利令智昏’,隻顧貪財,卻忘了閒事。”便嘻嘻笑道:“虧了女兒汲引我,幾乎兒錯了機遇。如此說來,快快把他救醒,待為孃的與他漸漸商酌——隻是不好開口。”玉蘭道:“這也不難。莫若將上房的客長也救醒了,隻認做合他戲耍,就煩那人替說,也免得母親礙口,豈不分身其美麼?”甘婆哈哈笑道:“還是女兒有計算。快些走罷,天已三鼓了。”玉蘭道:“母親還得將包裹拿著,先還了他們。不然,他們醒來時不見了包裹,那不是成心圖謀了麼?”甘婆道:“恰是,恰是。”便將兩個包裹抱著,執了燈籠,玉蘭提了涼水。
多時,公然暖了一壺來,傾在碗內。蔣爺因肚泄口燥,哪管好歹,端起來一飲而儘。真真是“溝裡翻船”。想蔣平多麼人物,多麼奪目,平生所作何事,不想他在媽媽店,竟會上了大當。可見為人藝高是膽小不得的。此酒人腹以後,感覺頭眩目轉。蔣平說聲“不好”,尚未說出口,身材一晃,咕咚栽倒灰塵。
未幾時,忽聽甘婆從外角門出去,拿著包裹,笑嘻嘻隧道:“我的兒呀,該死我母女要發財了。這包裹比方纔那包裹尤覺沉重,快快收起來,幫著為孃的打發他們上路。”口內說著,眼兒卻把玉蘭一看,見玉蘭麵向裡,背朝外,也不答言,也不接包裹。甘婆趕緊將包裹放下,趕過來將玉蘭一拉,道:“我的兒,你又如何了?”誰知玉蘭已然哭的淚人兒普通。婆子見了,這一驚非小,道:“噯喲!我的肉兒,心兒,你哭的為何?快快說與為孃的曉得,不是內心又不安閒了?”說罷,又用巾帕與玉蘭拭淚。玉蘭將婆子的手一推,悲切切的道:“誰不安閒了呢!”婆子道:“既如此,為何哭泣呢?”玉蘭方說道:“孩兒想爹爹留下的家業,夠我們孃兒兩個過的了。母親務要作這傷天害理的事何為麼?何況爹爹在日,另有三不取:僧道不取,犯人不取,急難之人不取。現在母親一概不分,隻以財帛為重。倘若事發,如何是好?叫孩兒怎不悲傷呢。”說罷,複又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