樵夫忙將小兒扶起,抱在懷中,見他另有氣味,看了看雖有傷痕,卻不甚重;呼喊多時,垂垂的復甦過來,不由得滿心歡樂。又恐再遇野獸,不是當耍的,吃緊摟定小兒,先尋著板斧,掖在腰間;然後提了扁擔步下山來,一向竟奔西南,進了八寶村。走未幾會,到了本身門首,便呼道:“母親開門,孩兒返來了。”隻見內裡走出一個半白頭髮的婆婆來,將門開放,不覺失聲道:“噯喲!你從那邊抱了個小兒返來?”樵夫道:“母親,且到內裡再為細述。”婆婆接過扁擔,關了流派。樵夫進屋,將小兒悄悄放在床上,本身拔去板斧,向婆婆道:“母親,可有熱水取些來?”婆婆趕緊拿過一盞。樵夫將小兒扶起,叫他喝了點熱水,方纔轉過氣來,噯喲一聲,道:“嚇死我了!”
且說恩科文書行至湖廣,便轟動了一個飽學之人。你道此人姓甚名訛?他乃湖廣武昌府江夏縣南安善村居住,姓範名仲禹,老婆白氏玉蓮,孩兒金哥年方七歲,一家三口度日。他雖是飽學名流,倒是一個寒儒,家道艱钜,止於餬口。一日,會文返來,長歎短歎,悶悶不樂。白氏一見,不知丈夫為著何事,或者與人合了氣了,便向前問道:“相公本日會文返來,為何不悅呢?”範生道:“娘子有所不知,本日與同窗會文,卻未作課,見他們一個個裝束行李,籌措起家。我便問他:‘如此的忙迫,要往那裡去?’同窗朋友道:‘如何?範兄你還不曉得麼?現在聖上分外的曠典,加了恩科,文書早已行到本省。我們尚要前去赴考,何況範兄呢!範兄若到京時,必是鼇頭獨占了。’是我聽了此言,不覺絕望而歸。娘子,你看家中一貧如洗,我門生焉能到得京中赴考呢?”說罷,不覺長歎了一聲。白氏道:“相公,本來如此。據妾心想來,此事也是徒愁無益。妾身也久有此意。我自彆了母親,今已數年之久,原籌算相公進京赴考時,妾身意欲同相公一同起家,一來相公赴考,二來妾身也可趁便看望母親。無法事不遂心,家道艱钜,也隻好置之度外了。”白氏又安慰了丈夫很多言語。範生一想,原是徒愁無益之事,也就隻好丟開。
剛到拂曉,車子便來,急將行李裝好。白氏拜彆了劉伯伯,不覺淚下。母子二人上車。劉老者便道:“賢弟,我有一言奉告。”指著黑驢道:“此驢乃我蓄養多年,我今將此驢饋送,賢弟騎上京去便了。”範生道:“既蒙兄賜,不敢推讓。”範生拉了黑驢出柴門。二人掌控,難割難捨,不忍分離。範生哭的連話也說不出來。還是劉老者硬著心腸,說:“賢弟請乘騎,恕我不遠送了。”說罷,竟自進了柴門。範生隻得含悲去了。這裡劉老者封閉流派,照看房屋。這且不表。
至次日淩晨,正在梳洗,忽聽有人叩門。範生趕緊出去,開門一看,倒是個知己的老朋友劉洪義,不堪歡樂。二人聯袂,進了茅舍。因劉洪義是個大哥之人,並且為人忠梗,夙來白氏娘子俱是不躲避的,便上前與伯伯見禮。金哥也來拜揖。劉老者好生歡樂。遜坐烹茶。劉老者道:“我今來特為一事,與賢弟商討。當今分外曠典,加了恩科,賢弟可曉得麼?”範生道:“昨日會文去方知。”劉老者道:“賢弟既已曉得,可有甚麼籌算呢?”範生歎道:“彆人可瞞,似老兄跟前,小弟焉敢扯謊。兄看室如懸磬,叫小弟如之何如?”說罷,不覺淒然。劉老一見,便道:“賢弟不要如此。但不知赴京用度可很多少呢?”範生道:“此事說來,特彆叫報酬難。”便將昨日白氏欲要趁便探母的話,說了一遍。劉老者聞聽,連連點頭:“人生莫大於孝,這也是該當的。如此算來,約用多少呢?”範生答道:“昨日小弟細細策畫,若三口人一同赴京,統統用度起碼也得需七八十兩。一時如何措辦得來呢?也隻好丟開罷了。”劉老者聞聽,沉吟了半晌,道:“既如此,待我與你籌劃籌劃去。倘得事成,豈不是件功德呢?”範生連連稱謝。劉老者立起家來要走。範生斷不肯放,是必留下用飯。劉老者道:“用飯是小事,唯恐遲誤了閒事。容我早早歸去,籌措籌措事情要緊。”範生便不肯緊留,送出柴門。彆離時,劉老者道:“就是明日罷,賢弟務必在家入耳我的資訊。”說罷,告彆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