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餐時,那瘸道人端了幾碗素菜,饅首米飯,二人燈下囫圇吃完。道人撤去。相互也不謙讓。丁大爺因瞧不起北俠,有些怠慢,所謂“話不投機半句多”了。誰知北俠更有討厭處,他鬨了個吃飽了食困,剛然喝了點茶,他就張牙咧嘴的哈氣起來。丁大爺看了,更不快意,暗道:“如許的酒囊飯袋之人,也敢稱個‘俠’字,真真令人好笑!”卻順口兒道:“兄台既有些睏乏,何不請先安息呢?”北俠道:“賢弟若不見怪,劣兄就告罪了。”說罷,枕了包裹,未幾時,便呼聲振耳。丁大爺不覺暗笑,本身也就盤膝打坐閉目養神。
且說包興在湯圓鋪內問張老兒:“你這買賣一年有多大的來頭?”張老道:“除火食野生,遇見好年初,一年未幾餘上四五十吊錢。”包興道:“莫若跟從鄧九如上東京,見了三公子。當時鄧九如必是我家公子的義兒,你就照看他,吃碗現成的飯如何?”張老兒聽了,滿心歡樂,又將韓爺將此子借居於此的啟事說了。“因他留下五兩銀子,小老兒一時餘裕,卸了一口袋麵,被惡奴馬祿看在眼裡,立即追索負債。再也想不到有如此的奇遇。”包興連連稱“是”,又暗想道:“本來韓爺也來到此處了。”一轉想道:“莫若仍找縣令叫他把鄧九如打扮打扮,豈不費事麼?”因對張老道:“你清算起家的行李,我到縣裡去去就來。”說罷,出了湯圓鋪上馬,帶著伴當,竟奔縣衙去了。
丁大爺便假裝醉態,道:“小弟本日懶怠行路,意欲在此留宿一宵,不知兄台意下如何?”北俠道:“久仰賢弟,未獲一見。本日幸會,焉有突然就彆之理。該當多盤桓幾日為是,劣兄惟命是聽。”丁大爺聽了,暗合情意道:“我豈情願與你同住,不過要借你的刀一用耳。”正走間,來到一座古刹門前。二人進內,見有個跛足道人,申明暫住一宵,明日多謝香資。道人連聲承諾,即引到一小院,三間鬥室,極其僻靜。二人俱道:“甚好,甚好。”放下行李,北俠將寶刀帶著皮鞘子掛在小牆之上,丁大爺用目諦視了一番,便相互坐下,劈麵閒談。
隻聽眾姬妾賣俏爭寵,道:“千歲爺,為何喝了捏捏紅的酒,不喝我們挨挨酥的酒呢?奴婢是不依的。”又聽有男人哈哈笑道:“你放心!你們八小我的酒,孤家順次兒都要喝一杯。隻是慢著些兒飲,孤家是喝不慣急酒的。”丁大爺聽了,暗道:“怨得張老兒說他有造反之心;公然,他竟敢稱孤道寡起來。這不除卻,如何使得!”即用倒垂勢,把住椽頭,將身材貼在前簷之下,卻用兩手捏住椽頭,倒把兩腳撐住騰空,換步到了簷柱,用腳登定。將手一撒,身子向下一順,便抱住大柱,兩腿一抽,盤在柱上。頭朝下,腳向上,哧、哧、哧逆流而下,手已扶地。回身站起,瞧了瞧此時無人,隔簾往裡偷看。見上麵坐著一小我,年紀不過三旬向外,眾姬妾環繞著,胡言亂語。丁大爺一見,不由“怒從心上起,惡向膽邊生”,回擊抽刀。罷咧!竟不知寶刀於何時落空,隻剩下皮鞘。驀地想起要上耳房之時,腳下一跳,身材往前一栽,想是將刀甩出去了。本身在廊動手無寸鐵,難以站立。又見燈光暉映,隻得退下。見劈麵有塊太湖石,臨時藏於前麵,往這邊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