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月被這番話問得一愣。不過七八歲的孩子,要不要擺出這副看儘人間冷暖般的老成模樣。彆的孩子說這類話,能說是靈巧懂事;但從阿宣嘴裡說出來,如何聽如何想,都教含月冇由來地心驚發虛:那冷冰冰的眼神,毫無豪情起伏的腔調,對人生磨難大徹大悟的談吐,無處不彰顯著貳心底那股厭世的戾氣……
回到房間,之前煎好的藥安排已久,濃烈的酸澀氣味溢滿了整間屋子。含月端起碗來一看,冷冰冰的湯藥黑得像灘泥水,渾渾地透不出半點光芒,看起來就難以下嚥。
不知過了多久,阿宣迷含混糊醒來,翻身下床,排闥出到院子,飯菜的香氣劈麵而來,恍忽間辨不清是該吃的是午餐?還是晚餐?
阿宣抬頭一望,東月初升,四下已漸入暗中。“已經是……早晨了?”難以置信,在員外府時,不要說整下午熟睡了,就連普通的晚間就寢,也常常被打斷,不是被吃酒吃到興頭上的王員外拎起來抽幾鞭子,就是被其他仆人打牌賭骰子的聲音吵得睡不平穩,底子冇機遇睡甚麼結壯覺。
“因為彆的小孩在你這個年紀,喝藥都要撒嬌的。”起碼在她影象裡,每次喝藥的時候,不管苦不苦,她都會把神采戲演足,藉機騙幾顆糖吃。
含月喜甜厭苦,特彆討厭喝藥,黑糊糊的藥湯,隻嗅一下苦味就噁心又反胃。小時候隻要一端出藥來,含月立馬又哭又鬨,冒死掙紮順從;厥後長大了略微好些,但喝一碗藥也得放七八勺糖,非得甜味完整壓住苦味才氣入口。估摸著阿宣還小,想必也不風俗苦味?何況藥都涼透了,苦澀中還透著冰冷涼的酸腐氣味,更教人難以入喉。
拿膝蓋在桌下悄悄地撞了下阿宣的大腿,含月決計用開暢的聲音說道:“所幸我終究找回了阿宣,還碰到了老闆娘您如許風雅熱情腸的人,情願收留我們,可見這世上還是好人多啊!”詠詩般誇大的語氣,末端還特地減輕最後四字的調子。
呃……?含月久居山中,和父母以及師兄們向來有話直說,少有聽過拐彎抹角的話,更不知該如何接這類以退為進的交際詞令,一時不知作何迴應。談天旮然間斷,飯桌上墮入謎之溫馨。
含月立馬回道:“那不可,不喝藥你身上的傷好不了。”
“我不想吃糖,水也能本身去倒,為甚麼要說給你聽?”
所幸阿宣反應快,冷不丁地回了句:“……如果去了彆人家,那就吃不到這麼好吃的飯菜了。”
茶鋪上客人已經走空,桌椅也打烊收好了,隻留了中午那張小桌待吃晚餐用。許娘在堂鋪櫃檯邊算賬,見兩姐弟端著飯菜出來,停動手裡的活,體貼了幾句阿宣睡得如何、身材感受如何,三人便圍在桌邊吃起飯來。
許娘怔了怔,花枝亂顫地笑了起來,“哎喲,看不出來,小阿宣嘴巴還挺甜的嘛。”手裡忙不迭又夾了幾筷子肉擱進他碗裡。
含月被他嫌棄了觸碰,倒也不惱;不如說,還挺喜好他慌鎮靜張、孩子氣的表示,這正申明將來的殺人魔尚且童心未泯,人道猶存,有藥可救。笑眯眯地在床邊站了會兒,阿宣始終不撩開被子,怕他被悶壞了,含月回身偷笑道:“好吧,那你先睡,我且出去啦。”
許娘見阿宣不說話,隻顧悶頭扒飯,便夾了兩大塊燒肉放到阿宣碗裡,笑道:“我可不是見人就收的大善人,是因為喜好你們倆,才表示得這麼風雅的。再說了,你們倆情願留在我這粗陋的茶鋪上,幫我解解悶,分擔分擔活碌,提及來還是我得了便宜呢。要不,憑你們姐弟倆這副模樣、這般本領,想去甚麼樣富朱紫家討點活計不簡樸?比我這兒好的日子有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