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福泰笑嗬嗬地說:“就說就說。我做過的活計多了,一個比一個美氣,讓我想想,我都不曉得先給你們說哪個呢?哎—對了,就說個夜走麥城吧。我們莊上有個媳婦是我的老相好——那真是啞巴戴花哩—僚瓜了。有一回她對我說,她男人去走親戚,要我到她家裡來。我去了她歡暢得圍著我溜溜兒亂轉,給我裝了一鍋旱菸讓我抽,又從速給我做了一頓銀線吊葫蘆——”這時候王安良插了一句,“啥是銀線吊葫蘆?”“嗨!彆打斷我的話,銀線吊葫蘆就是頎長麵再打個荷包蛋嘛。連這都不懂。我吃了她做的銀線吊葫蘆,就在她炕上乾開了。正到緊急處,他男人返來了,順手操起門背後的灰耙,朝我屁股上打。他老婆在我身底下一邊呻喚,一邊說,‘用勁朝進打!用勁朝進打!’她男人說,我吃力打他,成了釘釘子的,倒把你美死了。就撇了灰耙。我從速提上褲子跑了。”孫拉處差點笑岔了氣,用手捶著腰,王安良笑過一陣子以後,就不感覺如何希奇了。他想必然是人們茶餘飯後胡諞的笑料。李福泰諞出來胡弄他,就不滿地嚷嚷開了,“這個不好,冇意義,重講一個,要你真真乾過的。”
孫拉處家住後山溝,離雙廟四五裡地。他家隻要幾畝山地,且又呈條狀漫衍在幾處,既吃力量又難以養家餬口。孫拉處爹除了務作這幾畝地外,在四周村莊裡打打長工。孫拉處從小提著一根鞭杆給後山溝一個姓郭的小地主放羊,到十五歲上撇了放羊鞭杆到炭溝裡挖炭背煤,整天像個黑鬼揹著一隻小背裌在那直不起腰的黑洞裡爬進爬出,和閻王爺打著交道。那些挖炭的男人自稱是死了冇埋的一群,他就在那些死了冇埋的一群中乾了三年。一次一個同親被砸死,抬出來時一隻眼仁子都裂出來了。孫拉處嚇得脖根發涼,他爹傳聞再也不讓他乾了,就攆到煤窯,硬是把他給扯了返來。
一天把你望到黑,門上冇有個雀雀飛。
雞娃子叫鳴兩遍了,
狗吃饃兒人出去……”
“誰諞的傳?連販炭的伴計頭都給了孫拉處,另有我的份?”
孫拉處是個急性子,聽到林中秋傳喚他,就倉猝將攪草耙在牛槽裡高低擺佈翻攪了幾下,拍了幾動手,向西配房走去。
想你想你實想你,想的我眼淚常淌呢。
這每天不亮,他們一行三人早夙起床,將乾糧袋和草料馱在牲口背上籌辦解纜。林中秋早夙起床,將他們送至大門外,再三丁寧:“路上要多留點神,去的路上最好不要騎牲口,以免壓乏了。到店安息時先給牲口吃點草,等牲口涼下去了再飲水。拉處餵了多年牲口甚麼都懂的,用不著我再丁寧,不過出門比不得在家,路上遇了過路的步隊,還是儘量避一避,惹不起總躲得起。王安良、福泰你們倆,在外要多聽拉處的。”說完以後他們連連應諾著就踏了夜色上路了。
李福泰有點兒對勁,說讓拉處給你講吧,傳聞舒達海搞良家婦女,都是孫拉處給守門巡查哩。說罷李福泰朝著騾子打了一鞭子,就尖鼻尖嗓地唱開了—— “玉輪爺倒在半院裡,把你小哥冷得顫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