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道韞神采不動道：“我曉得了，你慌裡鎮靜成何體統，快去稟報四叔父。”

身披鶴氅、手執鐵快意的謝萬朝側室簾幕一望，然後環顧廳中諸人，說道：“那麼就先聽諸葛賢侄與袁賢侄之間的辯難了，你們兩位的助談彆離是誰？”

範武子本年二十四歲，蓄有髯毛，身量中等，麵貌俊雅，但神采嚴厲，眉頭老是微微蹙著，聽袁通滾滾不斷地說了好一會，說得口乾舌燥，開口飲茶，乃問：“子才兄對於‘白馬非馬’另有未儘之言否？”

陳操之在場，謝道韞心境不寧，她是辯難妙手，天然聽出這個範武子是勁敵，徹夜她神思不屬，冇法用心機考，辯起來隻怕真不是範武子的敵手――

柳絮驚奇地看了謝道韞一眼，又出去了，來到謝萬石麵前見禮道：“四郎主，道韞娘子已經來了。”

支法寒大窘，竟無言以答。

謝道韞白牙輕咬紅唇，喃喃隧道：“子重，你害苦我了！”

當時趙國一帶馬瘟，多量戰馬滅亡，為了謹防這類瘟疫傳入秦國，秦就在函穀關隘貼出佈告：“凡趙國的馬不能入關。”這日，公孫龍騎著白馬來到函穀關前，關吏說：“你人可入關，但馬不能入關。”公孫龍辯到：“白馬非馬，如何不成以過關？”關吏說：“白馬是馬”。公孫龍講：“我公孫龍是龍嗎？”關吏愣了愣，但仍對峙說：“不管是白馬黑馬，隻如果趙國的馬，都不能入關。”

方纔兩場辯難讓謝萬聽得眉毛軒動，鐵快意不住敲擊虎口，非常享用，這時對著圍屏說道：“道韞，該你出題了。”

諸葛曾道：“長輩請的是南陽範武子。”

但徹夜謝道韞卻無安步廊下聽雨的興趣，行步倉促，手裡還握著一卷《明聖湖論玄集》。

袁通看了支法寒一眼，答道：“臨時冇有了，且看永民兄與武子兄如何辯駁。”

範武子正襟端坐道：“白馬非馬，詭論也，白馬是馬之一種，但馬並非都是白馬，公孫龍混合二名，舍同求異，智者一目瞭然，若依公孫龍論，那麼道人則非人也。”

可惜的是，支法寒無緣旁聽陳操之與孔汪關於“易不成以占險”的出色闡述，不然也不至於輸得這般完整，並且範武子出題，其立論是“易不成以占險”，那麼作為另一方的支法寒，則必須對峙“易能夠占險”，但古來史乘為示勸懲，很少有“易能夠占險”的典範，以是支法寒此論得勝也在道理當中，固然支法寒以《老子》的“天道無憂論”、“六合不仁以萬物芻狗論”來強辯，何如範武子引經據典更勝他一籌，終究飲恨落敗。

袁通道：“謝常侍，長輩請的是便是支公的高徒支法寒。”

袁通心道：“謝道韞不會敗的，她兩年來賽過多少清談妙手，但是這個範武子的確很短長啊，範武子悔恨玄辯清談，可辯難起來詞鋒卻又如此鋒利，與謝道韞可謂勢均力敵，兩邊辯難，到底鹿死誰手，實未可知。”

這時，袁通與支法寒一方，諸葛曾與範寧一方的辯難開端，兩邊各出一題，袁通先出題，出的是支法寒研討甚深的“白馬非馬論”。

諸葛曾盯著支法寒的禿頂，拊掌大笑道：“妙哉，白馬非馬，道人非人，便是非人，敢問是何物？”

柳絮搴簾出去，就在這簾幕翻開落下的刹時，謝道韞看到一個漆冠葛衫、挺然端坐的身影，唇邊的笑意一如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