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品寒士1_一、白苧舞和輓歌 首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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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謝道韞在陳家塢那一夜,曾聽陳操之為其母吹奏這兩支曲子,印象極深,因陳母李氏而想起本身早逝的母親王氏和父親謝奕,不由淚光熒然,望著那三盞隨流搖擺的荷花燈,漸離漸遠——

這日傍晚,陳操之在書房裡用黃麻紙謄寫西晉高僧竺法護所譯的《佛說盂蘭盆經》,來德按陳操之所畫的形狀製了三盞荷花燈,籌辦盂蘭盆節放燈。

杜子恭傳聞這是晉明帝司馬紹作的歌,寂然端坐,恭敬視聽。

“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複落,人生一去何時歸”,是啊,人生一去何時歸——

出壙望故裡,但見蒿與萊——”

謝道韞黯然道:“上月在建康,聞得逸少公病重,我與子重隨郗侍郎去看望,逸少公不肯見外人。”

陳郡謝氏亦是天師道信眾,隻是不如王羲之父子那般崇信癡迷罷了,並且佛教的盂蘭盆節此時髦未在漢地風行,以是謝道韞、謝玄姊弟並不明白陳操之放燈的原因,看著來德敲擊火刀撲滅火絨,然後將三盞荷花燈點亮——

陳操之、謝道韞、謝玄諸人都立足不前,靜聽那淒美幽絕的輓歌聲由遠及近,隻見撲滅燒光中,一群人緩緩行來,人群中一個白衣飄飄的女子一邊歌頌,一邊散落紙錢,其侍從亦是不竭燃燒紙錢,留下火光到處。

桓溫笑道:“此明帝所作白苧舞風雅歌也。”

謝玄道:“我三叔父曾與逸少公言,中年以來,傷於哀樂,與親朋彆,輒作數日惡;逸少公則言,‘年在桑榆,天然至此,頃正賴絲竹陶寫,恒恐兒輩覺,損其歡樂之趣’——此所謂情之所鐘,正在我輩乎?”

杜子恭道:“杜某閱人多矣,如操之命格之貴者,年青一輩,殆所未見。”

“丁年難再遇,繁華不重來。

一輪圓月升起在東邊天涯,巨大而昏黃,遠山近樹,朦昏黃朧,初秋的晚風微涼。

“在心曰誌發言詩,聲成於文被管絲。手舞足蹈欣泰時,移風易俗王化基。琴角揮韻白雲舒,《簫韶》協音神鳳來,拊擊和節詠在初,章曲乍畢情有餘。文同軌一品德行,國靖民和禮勝利。四縣庭響美勳英,八列陛唱朱紫聲。舞飾麗華樂容工,羅裳映日袂隨風。金翠列輝蕙麝豐,淑姿秀體允帝衷——”

嘉肴設不禦,旨酒盈觴杯。

陳操之謙遜道:“浮浪浮名,讓杜師見笑了。”

來德手巧,三盞荷花燈做得甚為精美,底座是易浮的杉木薄板,上麵用竹篾、彩紙糊成盛開的荷花模樣,花蕊裡是五寸長的白蠟燭。

白苧山在姑孰城東北方五裡處,山彼蒼鬆萬株、鬱鬱蔥蔥,山四周則遍植苧麻,苧麻是多年生草本植物,收割後縮根地中,次年春日再生,不需求每年栽種,姑孰苧麻馳名江左,織成的最上品麻布顛末漿搗製後邃密嫩白,彷彿少女肌膚,陸葳蕤為陳操之縫製的四套夏衫所用布料就是姑孰苧麻,入秋以後,姑孰溪兩岸,千戶搗衣聲,靜夜中更是聲傳十裡——

荷花燈遠去,卻聞輓歌聲自遠處而來,有縹緲優美的女聲歌道:

隆和元年七月十五中元節,這日上午辰時,大司馬桓溫在白苧山三官廟主持祭典,祭奠跟隨他伐蜀和兩次北伐陣亡將士的英魂,這一日軍府還會賜賚那些陣亡將士家屬以錢帛撫卹,桓溫治軍並不峻厲,但能得將士效命,還在於其長於安撫民氣,桓溫深知軍權的首要,朝廷幾次征召他入朝輔政,他都推讓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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