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日,錢唐天師道道首杜炅杜子恭應桓溫之邀前來姑孰主持中元節的地官帝君誕辰大典,因陳操之與杜子恭是錢唐同親,桓溫便命陳操之去江口船埠驅逐杜子恭,杜子恭仲春間從錢唐來到東安郡豐安縣其婿孫泰處,隨後應揚州內史王劭之邀赴廣陵開設道館,深受信眾敬佩。
良時忽一過,身材為土灰。
二十餘名舞伎,梳高髻、戴花釵、身穿質如輕雲色如銀的白苧舞裙,在亭下翩翩起擺,大袖輕舉時彷彿白鵠遨遊,腰肢款擺如弱柳臨風,步態輕巧,明眸善睞,歌曰:
杜子恭道:“杜某閱人多矣,如操之命格之貴者,年青一輩,殆所未見。”
陳郡謝氏亦是天師道信眾,隻是不如王羲之父子那般崇信癡迷罷了,並且佛教的盂蘭盆節此時髦未在漢地風行,以是謝道韞、謝玄姊弟並不明白陳操之放燈的原因,看著來德敲擊火刀撲滅火絨,然後將三盞荷花燈點亮——
杜子恭能知人貴賤,福祿壽言之應驗如神,陳操之從速道:“杜師此言切勿對彆人講,不然,非操之之福。”
陳操之謙遜道:“浮浪浮名,讓杜師見笑了。”
桓溫笑道:“杜道首不必拘禮,白苧歌舞,勸農桑也,帝王與民同樂。”
1、白苧舞和輓歌
用罷晚餐,陳操之帶著冉盛、來震、來德、小嬋和黃小統,出門往城南而去,鄰舍的柳絮瞥見,問:“小嬋姐姐,你們去那裡,為何不叫上我家榭郎君?”
謝玄讚道:“妙哉此語,明月照萬裡,舉頭可見,嫡親之人或可情意相感。”
荷花燈遠去,卻聞輓歌聲自遠處而來,有縹緲優美的女聲歌道:
杜子恭聽歌詞氣象雍容華貴,似是帝王所作,不敢妄猜,說道:“貧道愚笨,不知那個作得此歌。”
陳操之道:“桓大司馬恭敬杜師,少不了也要請杜師看他祿位,望杜師慎言之。”
這日傍晚,陳操之在書房裡用黃麻紙謄寫西晉高僧竺法護所譯的《佛說盂蘭盆經》,來德按陳操之所畫的形狀製了三盞荷花燈,籌辦盂蘭盆節放燈。
陳操之道:“逸少私有言‘當以樂死’,觀其平生,遊筆筆墨、縱情山川,養心適誌,當稱得樂死也。”
這是阮籍之父、建安七子之一阮瑀寫的《七哀詩》,是傳播甚廣的輓歌,晉人最正視輓歌,不但喪葬時唱,飲宴集會時也唱,袁耽之弟袁崧每出遊,常令擺佈歌輓歌而行,聞者流涕,與劉伶攜酒出遊、死便埋我比擬,唱輓歌更有晉人獨具的那種悲愴之美。
“在心曰誌發言詩,聲成於文被管絲。手舞足蹈欣泰時,移風易俗王化基。琴角揮韻白雲舒,《簫韶》協音神鳳來,拊擊和節詠在初,章曲乍畢情有餘。文同軌一品德行,國靖民和禮勝利。四縣庭響美勳英,八列陛唱朱紫聲。舞飾麗華樂容工,羅裳映日袂隨風。金翠列輝蕙麝豐,淑姿秀體允帝衷——”
白苧山在姑孰城東北方五裡處,山彼蒼鬆萬株、鬱鬱蔥蔥,山四周則遍植苧麻,苧麻是多年生草本植物,收割後縮根地中,次年春日再生,不需求每年栽種,姑孰苧麻馳名江左,織成的最上品麻布顛末漿搗製後邃密嫩白,彷彿少女肌膚,陸葳蕤為陳操之縫製的四套夏衫所用布料就是姑孰苧麻,入秋以後,姑孰溪兩岸,千戶搗衣聲,靜夜中更是聲傳十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