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瑗在端娘懷裡好好地哭了一場,哭到最後都累得睡著了。等她一覺醒來已經靠近卯時,寢殿外模糊傳來裴銘的聲音:“雲蘿姑姑,我母後如何還不醒啊?”
蘇現神采一凜:“兒子免得。”
蘇瑗向來是個心挺大的女人,加上方纔好生哭了一哭,將內心那些難過的情感一股腦地宣泄了出來,此時心中非常輕鬆,便朝外頭喊了一聲:“雲蘿?”
蘇玹道:“碧芊的表妹現在已是尚宮局的二品女官,後宮的一動一靜皆逃不過她的眼睛。傳聞剋日宮中出了一起巫蠱之亂,突厥進貢來的容美人對阿瑗施了厭勝之術,被孫父執的女兒抓了個正著,現下兩方都不肯認,都在喊冤。已經被陛下禁足在景春殿中。”
蘇仕沉吟道:“巫蠱乃是我朝忌諱,不過後宮嬪妃用這類手腕來爭寵倒也不敷為奇,隻是這事情蹊蹺得很,為何會是阿瑗......”
方纔商討本年春闈試題時,裴釗親口說了本年選士要“重時策而輕經史”,“擇推新者棄保守者”。蘇仕掌管科舉測驗多年,這道聖旨與他的風格很不符合。
蘇瑗驀地想起一樁事來,叮嚀道:“奉告司膳局,晚膳要一份酥黃獨,裴......陛下要過來用膳。”
蘇現感喟道:“依兒子看來,眼下我蘇家在陛下心中的分量,隻怕還敵不過那離經叛道的魏道遠!那豎子被陛下欽點為國子監司業,日日與我作對,好生猖獗!”
被兒子說中苦衷,蘇仕心中不悅,麵上還是不動聲色:“增設都護府不過是為了時候監督眾蠻夷小國的意向,保我大曌安寧,陛下的意義是與其增加官職,倒不如補葺城牆增設軍隊,為父覺得此舉甚好。”低頭品一口茶,淡淡道:“至於運河一事,數十年前的惠宗陛下就已經下旨開鑿了運河,陛下想藉著這條運河持續擴大,也並無不成。”
他翻開案上的暗格,將手書遞給兩個兒子,上頭隻寫了四個字:“三思而行”。
她聞聲本身內心有個小小的聲音,固然微小卻非常清楚,阿誰聲音在同裴釗說,冇有乾係的,他們不喜好你,我喜好你就夠了。
蘇仕心中煩躁,雖說向來以暖和慈愛的模樣示人,此時也忍不住了。他猛地一拍桌子,怒道:“夠了!你們兩個你一言我一語的,這些事理莫非為父不明白麼?可你們細想,陛下襬瞭然是要打壓我蘇家,我們除了忍,還能做甚麼?”
“父親想必也起狐疑了罷。”蘇現翻開書房門警悟地瞧了瞧四周,肯定無人火線才關上門謹慎道:“前段光陰阿瑗落水,明麵上看是為了救十三殿下,可碧芊的表妹偷偷奉告她,在那以後十三殿下的保母便自縊身亡,兒子便不信,這世上另有如此偶合的事情!”
雲蘿死力憋住笑,講裴銘抱起:“十三殿下先隨奴婢出去,太後要換衣了。”
裴銘聽了非常歡樂,又問裴釗:“皇兄,阿銘拋得好不好?”
裴銘的小短腿跑得緩慢,趕在雲蘿之前便跑了出去,眨巴著眼睛問:“母後你睡夠了麼?你如何如許愛睡覺?”
這位殺伐果斷,冰臉冷心的新皇即位後,蘇家便整天陷在惶恐當中,權力一物,有人將它看作鳩毒,避之唯恐不及;有人卻在初嘗其滋味後一發不成清算,恨不能將大權緊緊握在手中,一刻也不放下,蘇仕心中澄亮如明鏡普通,他便是後者,亦或是說,他和他的兒子們,都是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