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柔與她說完後,又與林夫人、林楚楚安撫幾聲,這才分開回了寺中給她安排的配房。
“女人?”
薛柔微怔,半晌後垂下視線,“若真如此,為何惡者更惡,善者委曲,佛曰善惡之報如影隨形,積善之家必不足慶,那為何二十年前殷氏一族護佑大週上百年,堆集惡報無數,終究卻仍舊落得個三族儘滅子孫儘絕之果?”
薛柔悄悄地走到佛前,拿著油盞替油燈中添油,行動平和,渾身卻帶著肅冷,嘴裡幽幽道:“親朋枉去,為何不恨,世人皆言佛性慈悲,以救世之心普濟天下,恩澤百姓,可佛為何不佑真善,不懲暴徒,讓善人沉冤,惡人清閒?”
“那女人,我們是否要分開此處?”芹言問道。
晚間,薛柔用過齋飯後,又去看了看林氏母女和沐恩侯夫人,見她們服過藥後已無大礙,便轉去了藏經閣找小沙彌借了本佛經,就著燭燈一向翻看到深夜。
好久以後他才歎道:“恩仇自知,是老衲妄言了。施主本日來此何意?”
“林夫人無需擔憂,林女人的傷因措置及時,隻需敷藥將養些光陰便能病癒,老衲也會替林女人誦經祈福,但願她早日安好。”
薛柔表示了一下芹言,芹言便乖覺的守在殿前,而她倒是單獨一人踏入佛堂當中。
普濟寺身處西山半腰,全部周遭百裡隻要此處有屋舍,夜色裡四周山林黑漆漆的一片,寺中的大殿倒是點著香火油燈,模糊灼灼泛著一陣昏黃,讓人有些心神晃漾。
濟恩無言。
薛柔在寺中走了一圈後,不知不覺繞過了正殿,也走過了偏殿,好久後才停在了寺後的一處小佛堂前麵。
“此方都是平常藥物,還得費事主持叮嚀人替我們籌辦。”
“女人,本日之事怕有古怪,之後果有外人在奴婢不好直言,奴婢看那馬匹發瘋之時的模樣頗像是用藥而至。”
“這房中悶得慌,你們陪我出去逛逛吧。”
“夫人高看薛柔了,隻是前些年府中長輩身子不好,常常尋醫問藥,薛柔因常伺奉身前,耳濡目染下才略懂外相罷了,兩位夫人與楚楚並不是病症,隻是之前在雪地裡吹了北風,本日又受了驚嚇,喝些暖和驅寒、安神寧心的藥湯對身材有好處。”
濟恩麵色平和,“施主執念,善惡報應,向來休咎相成,身自當之,無誰代者。”
芹兮彷彿發覺到她的視野,放動手中之物轉頭朝著她一笑,清秀的麵龐上暴露標緻的酒渦。
濟恩拿著方劑看了半晌後,便不動聲色地將藥方折起來放入了袖中。
薛柔揮揮手,“不必了,他們費經心機惟留我在這寺中一夜,我豈能駁了他們的意?”
濟恩終究展開眼,平聲道,他話語中並非疑問,而是在陳述究竟。
“施主心中有恨。”
薛柔悄悄的站在佛前,望著上麵的佛像金身,臉上閃現出一抹冷酷的笑來。
沐恩侯夫人站的稍遠,隻感覺薛柔寫字之時行動極其都雅,帶著不似平常的颯爽,也不像平常女子那般小翼,她正想近前旁觀紙上筆跡之時,薛柔就已經快速地收筆拿起了紙張,直接遞給了不遠處的濟恩主持。
待到過了亥時,全部普濟寺萬籟俱靜,倚在窗邊的薛柔俄然站起來。
每當手中木槌與木魚相接之時,便收回沉脆的聲音,一下又一下,在這空曠的大殿裡格外攝人,那木魚的聲音也彷彿能直入民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