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敏之痛苦地闔上了眼睛。

身後跟著府中的田大夫。

他非常恍忽，一時竟不明白，那是誰的床榻，床榻上躺著的又是誰。

水麵再無波，安靜得象一片鏡子。月娘不肯拜彆。月娘就那樣，一向一向望著他。

月朔看在眼裡，幾近站立不住。她下認識地看了武敏之一眼，武敏之倒是神采安靜，隻是，嘴唇緊抿，眼睛定定地望著田大夫。

固然心中焦灼，手上行動卻有條不紊一絲穩定。

還好，武敏之比她設想中的來得更早。剛換了第二盆淨水，他便倉促地趕了過來。

武敏之站在那邊，握緊了拳頭，一瞬不轉望著床榻上的武如月。

月娘躺在賢人的懷裡，已經嚥下了最後一口氣。但是那雙哀怨的眼睛，仍然圓睜著，直直地看著他。

武敏之問月朔：“可記得了？”

月奴被鬨醒了，豎起家子瞪著狗眼呆呆地看著她，不明白她為何慌成一團。瞪了半天，俄然想起來武如月還冇醒，伸出小瓜子撥了撥她的肩。一撥之下，它彷彿也感遭到了非常。

他瞥見了月娘。

他慌慌地取出帕子，胡亂地在額頭上擦拭著。

武如月的身子滾燙灼人。

月朔將田大夫領至外間，讓小婢子煮茶服侍著，以防阿郎傳喚。本身則回到房中，見武敏之仍站在那邊，麵無神采地正望著武如月入迷。

“孩兒！”阿孃麵無人色，顫顫地對他伸出一隻與神采一樣慘白的手。

武敏之偶然理她，轉頭望向田大夫。田大夫沉吟道：“固然無妨事，但這體熱，卻要儘快發散出來。待老夫開劑分散的方劑，煎了藥讓這位娘子儘快服下去。”

“是月朔照顧不周……”月朔都快哭了。

“阿孃！”他彷彿靨住了，想上前握住阿孃的手，卻轉動不得，隻感覺喉嚨一陣陣發緊。

最後的時候，他何嘗冇有胡想過她是月娘。

那些過往，紛至遝來，恍惚而又清楚。

水麵漸趨安靜。

這賠償也要落空了嗎？

月朔接太小婢子送出去的水，定了定神。

“來人！來人！快來人！”他地衝向門外，大聲叫道，慌得聲音都變了。

武敏之看了月朔一眼，月朔也望著他，呆在了那邊。

躊躇又躊躇，他終究伸脫手，隔著用帕子，顫顫地貼上了她的臉。

他這半生，彷彿總在落空。

象有人在水中投下了一顆石子，水波泛動中，阿孃的臉，碎成了點點波紋，終究，消逝不見了。

“無妨事。”田大夫終究開了口，“不過是昨夜受了些風寒……”

俄然想起了田大夫的話，內心頓時象生了盆火，燒得他滿身高低每個毛孔都出了汗。

他猛地站了起來。

昨夜受了風寒？莫非是阿姊睡著了，蹬開了被子？可阿姊睡覺一貫結壯……不過，昨晚她睡得實在太死……

李三郎一夜展轉，武如月則一覺睡到了天亮。

額頭上的汗如何也揩不潔淨，他沉悶得恨不能將手中的帕子撕碎。

她這般模樣，如何服藥？

她稟了武敏之一聲，武敏之恍若未聞。她替武如月加了兩床厚厚的被子，謹慎地掖得嚴嚴實實的，看了武如月一眼，又看了武敏一眼，無不擔憂地退了出去。

武敏之指尖微顫，他儘力定了定神。

想到阿孃，就瞥見了阿孃那張病重的臉。

顧不上穿好衣服，一迭聲喚門外的小婢子打水來，又讓人從速去找阿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