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的時候,月朔先醒了。揉著惺忪的眼睛,一看床頭的刻漏,她不由“哎呀”了一聲。
武敏之喃喃道:“開方劑吧。”
田大夫一邊開方劑,一邊叮嚀:“國公放心。服了藥,再加兩床被子,好好地焐上一焐,出兩身汗,便無甚要緊了。再好好保養幾日,便可大好了。”
李三郎一夜展轉,武如月則一覺睡到了天亮。
武敏之一下子復甦了過來。
“來人!來人!快來人!”他地衝向門外,大聲叫道,慌得聲音都變了。
水麵漸趨安靜。
她一邊穿衣一邊去推武如月,手剛碰上武如月的肩,又是一聲“哎呀。”
還好,武敏之比她設想中的來得更早。剛換了第二盆淨水,他便倉促地趕了過來。
最後的時候,他何嘗冇有胡想過她是月娘。
她這般模樣,如何服藥?
他瞥見了月娘。
武敏之痛苦地闔上了眼睛。
象有人在水中投下了一顆石子,水波泛動中,阿孃的臉,碎成了點點波紋,終究,消逝不見了。
躊躇又躊躇,他終究伸脫手,隔著用帕子,顫顫地貼上了她的臉。
她的臉燙得灼人。
武敏之問月朔:“可記得了?”
昨夜受了風寒?莫非是阿姊睡著了,蹬開了被子?可阿姊睡覺一貫結壯……不過,昨晚她睡得實在太死……
武敏之一貫沉穩,可貴失態。前次失態,還是鄭國夫人病逝時。月朔正守著爐子煎藥,聽得他的叫聲,覺得產生了甚麼了不得的變故。她放下扇火的羽扇,想站起來,卻又軟軟地癱了下去。
武敏之接過田大夫開的方劑,倉促掃了一眼,便讓月朔命小婢子拿給了侍在院子外的魄淵,讓他從速去抓藥,並速速送返來。
身後跟著府中的田大夫。
想到阿孃,就瞥見了阿孃那張病重的臉。
他定定地望著武如月,額頭上密密地沁出了一層涼涼的細汗。
月孃的臉終究消逝了,望著他的,變成了武如月。
水麵再無波,安靜得象一片鏡子。月娘不肯拜彆。月娘就那樣,一向一向望著他。
這朵花也要委謝殘落了嗎?
月娘躺在賢人的懷裡,已經嚥下了最後一口氣。但是那雙哀怨的眼睛,仍然圓睜著,直直地看著他。
“孩兒!”阿孃麵無人色,顫顫地對他伸出一隻與神采一樣慘白的手。
“無妨事。”田大夫終究開了口,“不過是昨夜受了些風寒……”
初連續連點頭。
月朔一邊急喚“阿姊”,一邊伸手探了探武如月的額頭。武如月全無迴應,再看她滿麵赤紅,脣乾舌裂的模樣,月朔一下子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