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敏之猝不及防,臉頰被她結健結實摸了一把。他眉頭一皺,忙後退了兩步。
一會兒又想:就算真是用心說與我聽的,她身為皇後,本身不過是她的臣子,她如此這般,到底是一片苦心……
她的右臉上,銀質麵具泛著冷僻的光。另半邊臉上,長長的睫毛在凝脂般的臉頰上留下了濃厚的暗影。月奴伸直著身子,呼嚕呼嚕地,睡得比她舒暢多了。
春四娘訕訕地直起家子,正撞上武敏之的眼睛。她歉然道:“不美意義,我有些遠視,喔,我的眼神不太好。”
他聲音一哽,喬太醫與他多大哥友,說得坦白,母親的病,是多年沉屙,因平時硬撐著以是看不出症狀,耽擱了醫治,現在固然看著才發作,卻已是病入膏肓,藥石無改。不過是因心願未了而吊著一口氣罷了。即使如此,大限已至,不過這兩日罷了。
他一會兒嘲笑:用心說與我聽的吧,當我是傻子麼?
“武如日,是你麼?”春四娘夢幻般喃喃道。
“請四娘隨我前來。”
“對不住,我睡含混了,認錯了人。”她難堪地解釋道。
武敏之是真的頭痛,閉著雙眼,思惟卻活潑得很。皇後與榮國夫人的那些話,狼籍地在腦筋裡進收支出。
春四娘偷偷望了武敏之一眼,搖擺的燭光中,他的臉顯得陰睛不定。
春四娘抱著月奴深一腳淺一腳地跟在武敏之身後。她固然極儘謹慎,仍數次踩住了他的袍擺,或者撞在他的身上。
她瞪圓了眼睛,彷彿非常驚奇,又搞不清楚產生了何事。眉頭一皺,麵色利誘地從月娘肚子下抽出一隻手,直直地向武敏之臉上摸來。
榮國夫人還想說甚麼,武敏之手撫額頭,蹙眉道:“孫兒頭痛得短長,恐不能陪老夫人了。請老夫人容孫兒先行辭職。”
他倒了杯茶,淺啜了好幾囗。
送走了喬太醫,他呆坐半晌,俄然想起春四娘還等在後園子裡,忙放下茶盞,提了盞燈籠,搌退了欲跟上來的婢仆,單獨一人吃緊地向後園子方向走去。
榮國夫人見他態度果斷,隻得罷了。卻對峙攜了他的手,將他送回了房中,又細心叮嚀了婢仆一番,要他們好生服侍,方纔分開。
魄淵迎上來,接過武敏之手中的燈籠,另一隻手翻開了車簾。陰暗的燭光下,春四娘背靠車廂壁,度量月奴,頭一點一點地正打盹。
武敏之抽回擊,勉強笑道:“時候不早,還請老夫人早些回房安息。”
不管如何,娘離宮回府的時候,的確是好好的。這期間,她素未與外頭的人打仗。
一會兒又茫然:那些話彷彿有些事理,或許我真的錯看了她?
武敏之眼神龐大,冷靜地看了她半日。
到最後,他展開眼睛,翻身坐了起來,終算趕跑了在腦筋裡混戰的那些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