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暖閣裡鋪著地氈,底下有火炕,比外頭和緩很多,但銅掐絲琺琅的四方火盆裡還是燒著紅蘿炭。氛圍中有一股龍涎和鬆枝異化的濃厚香味。
朱翊深扯了下嘴角:“既然好,為何稱呼還如此生分?當初葉明修求娶,朕問過你的意義,你說你們兩情相悅。可很早之前,錦衣衛就向朕稟報,你們結婚頭兩年並未同房。”
葉明修看著她的背影,沉吟了半晌,才肅容往前朝走去。
“冇事,能夠不謹慎落進了沙子。”她的聲音有些慌亂,然後腳步聲遠去。
她欲行跪禮,天子緩緩地開口:“免了吧。李懷恩,賜座。”他的聲音很降落,略顯吃力,大抵是傷勢而至,但帝王的積威猶存。
說完,她便恭敬地退出去了。
東暖閣的簾子落下,李懷恩在外頭小聲問道:“淑人,您的眼睛如何紅了……”
朱翊深蹙眉,立即想起來了。她十二歲那年生了一場沉痾,他在龍泉寺買了條紅色的手繩,上頭串著一隻金雞和小鈴鐺,鈴聲如同清泉流響,傳聞能驅邪消災,就買歸去送給她。雖經光陰,鈴聲不那麼清脆了,卻還是能夠認得出來。
此為防盜章, 訂購不敷百分之五十, 請他日來看。 約莫半月之前, 泰興帝在北郊圍場打獵之時, 不慎墜馬, 傷勢非常嚴峻, 已好久未曾露麵。皇城表裡民氣惶惑, 幸而朝政由幾位輔臣穩持,纔不至於大亂。
那人的可駭,隻有身為敵手的他才曉得。
李懷恩躬身回道:“剛得了信兒,淑人正往這邊來。”
葉明修將她抱到本身腿上, 手摸著她微微隆起的肚子, 口氣帶著幾分凝重:“皇上宣召你, 大抵隻是想敘話舊,不消怕。何況端妃娘娘是你的堂姐,有她在旁,不會有事的。”
天剛亮不久,一輛華頂馬車在路上奔馳, 朝大明門駛去。大明門前的棋盤街, 是都城百姓來往東西的要道, 市鋪林立, 竟日喧嘩。因天未大亮, 現在隻要沿途掃雪的兵衛和零散的路人,顯得有些冷僻。
乾清宮的明間內,蘇皇後正與太病院的院使和院判等人商討,院使神采懊喪,幾次點頭。端妃走到一旁,將大寺人李懷恩叫到身邊,問道:“李公公,澄兒進宮了嗎?”
朱翊深抬手讓李懷恩和殿內諸人都退出去,側頭看了看。縱使離得這麼近,他的視野還是恍惚,隻能模糊看到人的表麵,卻看不清她的眉眼。當年王府裡的小糰子,早就長成了聞名都城的大美人。可他已好久未見她,幾近忘了她的模樣。
“噓!你有幾個腦袋,敢說這話!”
這麼多年了,她竟然還戴著?
“回皇上的話,葉大人待臣婦很好。”若澄儘量穩住聲音回道。
葉明修先上馬車,然後伸手扶老婆下來,早有帶路的寺人在那邊等待。葉明修舉步要走,又轉過身整了整沈若澄的霞帔和金冠,臉上帶笑道:“路滑,走得謹慎些。等前朝的事忙完了,我便接你回家。”
“起來吧。”朱翊深放緩了調子,耳畔聽到幾聲纖細的鈴響,似曾瞭解:“這是……?”
“奴錯了,今後必然重視。”李懷恩臉上賠著笑,皇後也不好再說甚麼。
朱翊深有些動容。那些帝王心術,俄然不忍再用到她身上。她為了報恩,已經賭上了平生的幸運,後半輩子就讓她安然地度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