貳師將軍軍既西過鹽水,當道小國恐,各堅城守,不肯給食。攻之不能下。下者得食,不下者數日則去。比至鬱成,士至者不過數千,皆饑罷。攻鬱成,鬱成大破之,所殺傷甚眾。貳師將軍與哆、始成等計:“至鬱成尚不能舉,況至其王都乎?”引兵而還。來往二歲。還至敦煌,士不過什一二。使使上書言:“道遠多乏食;且士卒不患戰,患饑。人少,不敷以拔宛。願且罷兵,益發而複往。”天子聞之,大怒,而使使遮玉門,曰軍有敢入者輒斬之!貳師恐,因留敦煌。
而漢發使十餘輩至宛西諸本國,求奇物,因風覽以伐宛之威德。而敦煌置酒泉都尉;西至鹽水,常常有亭。而侖頭有田卒數百人,因置使者護田積粟,以給使本國者。
騫以校尉從大將軍擊匈奴,知水草處,軍得以不乏,乃封騫為博望侯。是歲元朔六年也。其來歲,騫為衛尉,與李將軍俱出右北平擊匈奴。匈奴圍李將軍,軍失亡多;而騫前期當斬,贖為庶人。是歲漢遣驃騎破匈奴西域數萬人,至祁連山。其來歲,渾邪王率其民降漢,而金城、河西西並南山至鹽澤空無匈奴。匈奴時有候者到,而希矣。厥後二年,漢擊走單於於幕北。
烏孫使既見漢人眾豐富,歸報其國,其國乃益重漢。厥後歲餘,騫所遣使通大夏之屬者皆頗與其人俱來,於是西北國始通於漢矣。然張騫鑿空,厥後使往者皆稱博望侯,覺得質於本國,本國由此信之。
是後天子數問騫大夏之屬。騫既失侯,因言曰:“臣居匈奴中,聞烏孫王號昆莫,昆莫之父,匈奴西邊小國也。匈奴攻殺其父,而昆莫生,棄於野。烏嗛肉蜚其上,狼往乳之。單於怪覺得神,而收長之。及壯,使將兵,數有功,單於複以其父之民予昆莫,令長守於西域。昆莫收養其民,攻旁小邑,控弦數萬,習攻戰。單於死,昆莫乃率其眾遠徙,中立,不肯朝會匈奴。匈奴遣奇兵擊,不堪,覺得神而遠之,因羈屬之,不大攻。今單於新困於漢,而故渾邪地空無人。蠻夷俗貪漢財物,今誠以此時而厚幣賂烏孫,招以益東,居故渾邪之地,與漢結昆弟,其勢宜聽,聽則是斷匈奴右臂也。既連烏孫,自其西大夏之屬皆可招來而為外臣。”天子覺得然,拜騫為中郎將,將三百人,馬各二匹,牛羊以萬數,齎金幣帛直數千钜萬,多持節副使,道可使,使遺之他旁國。
騫曰:“臣在大夏時,見邛竹杖、蜀布。問曰:‘安得此?’大夏國人曰:‘吾賈人往市之身毒。身毒在大夏東南可數千裡。其俗土著,大與大夏同,而卑濕暑熱雲。其群眾乘象以戰。其國臨大水焉。’以騫度之,大夏去漢萬二千裡,居漢西南。今身毒國又居大夏東南數千裡,有蜀物,此其去蜀不遠矣。今使大夏,從羌中,險,羌人惡之;少北,則為匈奴所得;從蜀宜徑,又無寇。”天子既聞大宛及大夏、安眠之屬皆大國,多奇物,土著,頗與中國同業,而兵弱,貴漢財物;其北有大月氏、康居之屬,兵彊,能夠賂遺設利朝也。且誠得而以義屬之,則廣地萬裡,重九譯,致殊俗,威德遍於四海。天子欣然,以騫言為然,乃令騫因蜀犍為發間使,四道並出:出駹,出冉,出徙,出邛、僰,皆各行一二千裡。其北方閉氐、筰,南邊閉巂、昆明。昆明之屬無君長,善寇盜,輒殺略漢使,終莫得通。然聞其西可千餘裡有乘象國,名曰滇越,而蜀賈奸出物者或至焉,於是漢以求大夏道始通滇國。初,漢欲通西南夷,費多,道不通,罷之。及張騫言能夠通大夏,乃複事西南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