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頃之,會燕太子丹質秦亡歸燕。燕太子丹者,故嘗質於趙,而秦王政生於趙,其少時與丹驩。及政立為秦王,而丹質於秦。秦王之遇燕太子丹不善,故丹怨而亡歸。歸而求為報秦王者,國小,力不能。厥後秦日出兵山東以伐齊、楚、三晉,稍蠶食諸侯,且至於燕,燕君臣皆恐禍之至。太子丹患之,問其傅鞠武。武對曰:“秦地遍天下,威脅韓、魏、趙氏,北有甘泉、穀口之固,南有涇、渭之沃,擅巴、漢之饒,右隴、蜀之山,左關、殽之險,公眾而士厲,兵革有餘。意有所出,則長城之南,易水以北,未有所定也。柰何故見陵之怨,欲批其逆鱗哉!”丹曰:“但是何由?”對曰:“請入圖之。”
聶政者,軹深井裡人也。殺人避仇,與母、姊如齊,以屠為事。
荊軻者,衛人也。其先乃齊人,徙於衛,衛人謂之慶卿。而之燕,燕人謂之荊卿。
居有間,秦將樊於期獲咎於秦王,亡之燕,太子受而舍之。鞠武諫曰:“不成。夫以秦王之暴而積怒於燕,足為寒心,又況聞樊將軍之地點乎?是謂‘委肉當餓虎之蹊’也,禍必不振矣!雖有管、晏,不能為之謀也。願太子疾遣樊將軍入匈奴以滅口。請西約三晉,南連齊、楚,北購於單於,厥後乃可圖也。”太子曰:“太傅之計,曠日彌久,心惛然,恐不能斯須。且非獨於此也,夫樊將軍貧困於天下,歸身於丹,丹終不以迫於彊秦而棄所哀憐之交,置之匈奴,是固丹命卒之時也。願太傅更慮之。”鞠武曰:“夫行危欲求安,造禍而求福,計淺而怨深,保持一人以後交,不顧國度之大害,此所謂‘資怨而助禍’矣。夫以鴻毛燎於爐炭之上,必無事矣。且以雕鷙之秦,行怨暴之怒,豈足道哉!燕有田光先生,其為人智深而勇沈,可與謀。”太子曰:“願因太傅而得交於田先生,可乎?”鞠武曰:“敬諾。”出見田先生,道“太子願圖國事於先生也”。田光曰:“敬奉教。”乃造焉。
齊桓公許與魯會於柯而盟。桓公與莊公既盟於壇上,曹沫執匕首劫齊桓公,桓公擺佈莫敢動,而問曰:“子將何欲?”曹沫曰:“齊強魯弱,而大國侵魯亦甚矣。今魯城壞即壓齊境,君其圖之。”桓公乃許儘歸魯之侵地。既已言,曹沫投其匕首,下壇,北麵就群臣之位,色彩穩定,詞令仍舊。桓公怒,欲倍其約。管仲曰:“不成。夫貪小利以自快,棄信於諸侯,失天下之援,不如與之。”於是桓公乃遂割魯侵地,曹沫三戰所亡地儘複予魯。
久之,聶政母死。既已葬,除服,聶政曰:“嗟乎!政乃販子之人,鼓刀以屠;而嚴仲子乃諸侯之卿相也,不遠千裡,枉車騎而交臣。臣之以是待之,至淺鮮矣,未有大服從夠稱者,而嚴仲子奉百金為親壽,我雖不受,然是者徒深知政也。夫賢者以感忿睚眥之意而親信窮僻之人,而政獨安得嘿然罷了乎!且前日要政,政徒以老母;老母今以天年關,政將為知己者用。”乃遂西至濮陽,見嚴仲子曰:“前日以是不準仲子者,徒以親在;今不幸而母以天年關。仲子所欲報仇者為誰?請得處置焉!”嚴仲子具告曰:“臣之仇韓相俠累,俠累又韓君之季父也,宗族盛多,居處兵衛甚設,臣欲令人刺之,終莫能就。今足下幸而不棄,請益其車騎懦夫可為足下輔翼者。”聶政曰:“韓之與衛,相去中間不甚遠,今殺人之相,相又國君之親,此其勢不成以多人,多人不能無生得失,生得失則語泄,語泄是韓舉國而與仲子為讎,豈不殆哉!”遂謝車騎人徒,聶政乃辭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