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多分歧，看看人家跑堂頭抬的多高便知一二。

一個，白雲錦緞暗金線，蘇繡法織的華麗罩衫，襯上翡翠腰帶，寶珠鑲髻，周身奢糜，卻不流俗。實足的貴介公子，雲中龍馬，海上鸞鶴。

貴公子隻把扇子一收，便眯眼假寐，連口水都不喝。彷彿花了很多錢進這個門，僅僅是找個寂靜處所睡覺來的。那帳房先生倒是馴良，先是客客氣氣請掌櫃坐下，又親手泡茶敬上，直敬的掌櫃受寵若驚，半晌才反應過來：“二位，但是有甚麼事？”

“哦？”

“把甲乙的戲換成丙丁演，或者大團聚改成生離死彆，隻要客長喜好，如花美人愛上盜窟盜賊，狸貓太子即位當天子，上嘴唇碰下嘴唇的事，冇甚麼不能夠。您發句話罷了，我們就曉得如何演，包管您十二分對勁。”

帳房先生囅但是笑：“互換為買賣之本。”

乍聽那樸拙相呼的公子二字，無情臉上繃著的線條，有一刹時鬆解開，這些年混跡金滿樓，見過人數不堪數，傲岸的，霸道的，淫褻的，凶悍的，諷刺的，巴結的，利用的，威脅的，形形色色，無奇不有。唯獨少了這等尊敬的，彷彿他一個卑賤的伶人，和人中龍鳳的兩個，是能夠平起平坐的。

【第六章伶人無情】

掌櫃聽得都動容，貴公子還是麵無神采。還是那帳房先生大聲讚好，又取出一顆裝在盒中的巨大南珠來相贈：“此禮名曰保重。”

無情低頭看了一眼，無窮悔怨。他曉得本身不該看，不該被勾引，從藝十年，情麵冷暖，世態涼薄，詭計狡計，相互操縱，早看到膩煩。可他還是著了魔似的伸脫手去，謹慎翼翼的收起那張銀票，顫抖著放進本身懷裡，貼身藏起。那銀票他也有，不值一提，出奇的是那銀票中間，用茶水在桌上寫下的兩個字，一筆一畫，一眼就都刻進腦海裡，再不能勾消。

“你曉得很多主顧的動靜，總有些特彆的，比如喜好編生離死彆戲碼的.......”

聲音公然有些沙啞。帳房先生又看他一眼，笑著聘請：“久違。無情公子身材不濟，是我們魯莽了，還請賞光坐下，喝杯茶。”

半夜鼓響,夜色如墨,如果不是風兒調皮，翻開了黑袍下烏黑的一角,這兩個渾身玄色的夜行者，必然會被以為是那伸手不見五指的昏黑夜色的一部分。隻見他們很快鑽進了隔街一家更豪華的堆棧後門,直到天亮,才從正門堂而皇之的走出，直奔城內最大的戲園子金滿樓而去。

話不必說透，掌櫃已然瞭然，奉承的給帳房先生倒滿一杯茶，應道：“二位是裡手，小的眼拙，方纔未看出，實在該罰。隻是，咱家頭牌無情，這半月來嗓子啞了，唱不得，換彆人可好？”

聽者慼慼然。

“掌櫃不愧是掌櫃，就是比那些下人見多識廣，一猜即中。”帳房先生不吝溢美之詞的讚道。

帳房先生很對峙：“唱不得，見一麵總能夠吧？”

貴公子卻不承情，手一掩口，竟作勢要吐出來。小廝們慌了，再不敢靠近，直到金滿樓的掌櫃姍姍來遲。

被忘記了十年的本名。

手裡攥滿金子和夜明珠的跑堂終究低下了頭，他第一次想扔了手中俗物，把心絮沉澱，歸去孩提時的光陰，好不冒昧了這雙過分潔淨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