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夫人剛翻開冊子,聞言手卻一抖,冊子恰好敲在腳凳上砸出一個不輕不重的聲響。她抬眼看著霍令儀,見她容色微沉,紅唇緊抿,倒是說不出的端肅模樣…這麼多年,她還從未見晏晏說過虛詞,雖還未曾體味事情的全數,心下卻已然是信了幾分。
許氏朝霍令儀走去,而後是伸手握著她的手悄悄拍了一拍,口中跟著輕微一句:“彆怕。”待這話說完,她便又屈膝朝林老夫人那處行了個禮,態度謙順,語句安閒,恍若昔日普通:“母親。”
她終歸跟著林氏多年,固然心中也感覺有些駭,倒也不至於如旁人一樣…隻是她方纔攔到人前,還未曾說話便被杜若伸手揮開了。
許氏點了點頭卻也未說甚麼,她仍握著霍令儀的手,一雙眉眼卻微微低垂看著霍令德,容色嚴厲,聲音也仍帶著幾分峻厲:“你昔日也是個靈巧孩子,今次這回事也就算了,隻如果今後再讓我聽到你說如許的話…霍家的端方固然不重,可如何敬上如何接下。”
和尚曉得她的性子便也未再說話,隻是低垂著一雙端倪引著人朝佛堂走去…大覺寺是皇家寺院,補葺的恢弘大氣,常日隻供皇家利用。一個月前,當朝首輔李懷瑾在外公乾的時候被流匪所傷暴斃身亡,連具屍首也未曾留下,隻能建一座衣冠塚。
她都曾為他們點上一炷香。
霍令儀聽到這聲也跟著一怔,她回身朝身後看去,便見許氏還肅著一張臉…隻是在看到她的時候,許氏先前還非常峻厲的麵色便又化為溫和。
霍令德隻好擰了脖子朝林氏看去,手握著她的胳膊閒逛著:“母親,您說話啊,這到底是如何回事?”
外頭小侍正在布著早膳,林氏甫一坐下還未曾用膳便聽得外頭有人來稟,道是“李婆子來了”。
霍令儀聽到這一聲終究還是展開了雙目,她的麵龐仍舊冇有甚麼竄改,一雙冇有任何波瀾的桃花眼卻朝那繡著萬事快意的織金黛紫錦緞車簾看去…她甚麼話都冇有說,待過了好久,才清平淡淡的應了一聲,聲音凜冽,倒是要比本年的寒冬還要冷上幾分。
林氏聞言,那股子倦意也少了很多,就連麵上的笑也沾了幾分可貴的逼真。
李懷瑾。
她的父親,她的母親,另有她的弟弟。
林氏折了一雙眉心,這個李婆子平素也鮮少過來,大多都是她遣人去尋的…今兒個倒是如何回事?
兩人一左一右得護著她往山上走去。
馬車停下。
天子惜才格外開恩,特地在這大覺寺另辟了一間佛堂,供奉了他的牌位,還允李家女眷每月擇日過來拜祭。
林氏臉上的笑便又多了幾分, 連帶著說話的調子也溫和了很多:“就你會說話。”現在她固然掌著府中中饋, 在這燕都城朱紫圈裡的名聲也不算小, 可兒心老是不敷的…何況,她想要的可向來不止是這些。
霍令德強忍著心中的恨意和憤激彎了一段脖頸,口中是言:“謝母妃教誨,令德知錯。”
周邊的丫環、婆子瞧見這幅模樣,便也都屈膝朝許氏那處一禮,口中齊聲跟著一句:“王妃。”
“真是忙忘了…”她一麵說著話, 一麵是伸手從妝盒裡取了一支白玉髮簪遞給初拂, 跟著是柔聲一句:“令章是個好孩子,我呀現在就盼著他這回擇了個好先生,來年能高中, 我就謝天謝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