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初臨時，十二盞琉璃燈將商會廳堂照得透明。

"諸位莫要被這妖女惑了！"宋老闆的玉扳指磕在門框迸出裂縫，海腥味的袍角還沾著船埠未乾的魚鱗，"上月沉船清楚是漕幫——"

浸過珍珠液的紙頁遇風即顯硃砂印，商戶們圍攏時帶起的氣流裡，浮動著二十年前陳記米行的稻穀香。"慶隆十二年霜降，宋記米倉進賬八百石新米。"她指尖撫過賬冊邊沿的茶漬，"那夜陳記米行十七口葬身火海，火油裡可摻了雪鹽？"

商戶們驚叫著退到廊下時，蘇婉已翻開沙盤暗格。

"漕幫三當家現在正在刑部喝醒酒湯。"林恒劍穗上的珍珠液俄然滴落，在青磚空中暈開東南向的箭頭，"宋老闆方纔從槐葉巷趕來，可瞧見巷尾鬆樹新添的劍痕？"他尾戒的狼頭咒文泛著暗紅，與密信烙痕如出一轍。

"明日都城茶社的平話先生，該有新故事了。"她笑著接太小福遞來的熱茶，餘光卻瞥見林恒正用尾戒摩挲劍鞘裂紋。

沾著液體的蛛網在陽光下顯出血線交叉的圖案，恰是宋家暗樁漫衍圖。"該給商會的老爺們送請柬了。"她指尖撫過林恒劍鞘上未愈的裂縫，那是三日前替她擋下淬毒暗器留下的，"勞煩林侍衛申時初刻，把城南當鋪地窖的寶貝搬到商會正廳。"

"當年啞巴船工吞進肚的，可不但是雪鹽。"蘇婉將最後一滴珍珠液傾在商會廳堂的沙盤上，都城水係頓時出現幽藍熒光。

"上月護城河撈起的沉船裡，可冇這些好東西。"蘇婉用銀鏈勾起最底層的玄色綢緞，浸泡過珍珠液的龍眼在燭火下變成猙獰鬼麵，"宋老闆教過諸位用雪鹽拓印商標，卻冇說過貢品布料泡珍珠液會顯形吧？"

蘇婉倚著鎏金木箱輕撫銀鏈，看林恒用劍尖挑開宋老闆染血的外袍——裡襯密密麻麻縫著各家商戶的隱私，浸泡珍珠液後竟拚出半幅皇宮暗道圖。

三今後慶功宴上，當十八位商戶舉著左券湧來時，蘇婉腕間的銀鏈正在月下泛著奇特藍光。

他踩著滿地碎鹽粒衝出去時，蘇婉正用銀鏈輕叩那匹玄色貢緞，珍珠液滲進狼頭紋的刹時，布料竟收回毒蛇吐信般的嘶響。

窗外的金絲雀俄然撞向籠柱，羽翼掃落籠底晶亮的鹽粒。

當十八位商戶瞥見侍衛抬出去的鎏金木箱，此起彼伏的抽氣聲像被掐住脖子的鷓鴣——箱中堆著數十匹繡有龍紋的貢緞，每匹邊沿都用雪鹽漬出宋記商印。

她貼著潮濕的磚牆行走，忽聞聲頭頂傳來瓦片輕響——是林恒用劍氣震落半塊鬆動的青瓦，暴露藏匿此中的密信匣。

新送來的貢品箱裡，南海珍珠浸泡的液體竟能讓墨跡倒流顯形。

"看來月娘那匣明珠冇白送。"蘇婉腕間銀鏈俄然繃直，鏈尾綴著的珍珠液正滲入牆磚裂縫。

代表宋家堆棧的木牌接二連三沉入"護城河"，每沉一塊就有商戶撕碎左券扔向宋老闆。

銀鏈垂入暗渠時出現精密的珠光，蘇婉用尾指勾起沾著珍珠液的蛛絲："宋老闆倒曉得廢料操縱。"渠底淤泥裹著半截破裂的木箱，退色的"貢"字在月光下泛著青白——恰是上月東宮失竊的南海貢品箱。

蘇婉瞥見奔馳而來的馬車簾角翻飛，暴露半截繡著狼頭紋的衣襬，俄然將最後一封密信按在貢緞之上。

蘇婉腕間銀鏈忽如靈蛇竄出，捲住鎏金木箱底層的賬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