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孟淵這番話裡有一多數兒的啟事，便在於他這個天子對傅珺的悄悄放過吧。

不知甚麼時候，紀成德已經退了出去，劉筠負手而立，寂靜地望著殿門外的夜空。

倒是孟淵，倒是實打實吃了個明虧。宣慰使為從三品。非為實缺，隻是一個虛銜，是依著前唐的規製設立的，已經空置很多年了。前些時候劉筠才說要清丈天下土地河道，正在遴選合適的官員，冇成想最後卻落在了孟淵的身上。

那支步隊人數雖未幾，卻個個皆是死士，屆時有了這股力量護持，殺出金陵城也駁詰事。

這十丈軟紅，千千萬萬小我來了又去，卻總有那麼幾小我纏繞在運氣的藤蘿間，將對方做了回想的背景，刻印成永久的畫卷。

而對孟淵來講，倒是再也冇有甚麼比這更好。

但是，他卻未曾想到，劉筠對此事的態度，竟是如此的……寬大。

望著他暖和的笑容，傅珺與孟淵四目相顧，皆從對方臉上尋見了多少回想與溫情。

此時現在，他頭一次對劉筠，生出了一種近似於恭敬的豪情，也頭一次承認，這位天子在某種程度上，是個重情之人。

他離得她極遠，一如她垂垂行出他的視野。

他循著他的路，一如她追隨著她的。

他是在存亡邊沿打過轉的，早便明白，他獲得的再多再好，若冇有她在身邊，便毫偶然義。他這平生隻為了她，亦隻要她，隻要她得安好，旁的他皆可放棄。

很久後，劉筠淡然的聲音方再度響起：“霜降後路便不好走了，西北猶冷。朕想最早看到熹平佈政司的魚鱗冊。”

身邊傳來熟諳的暖意，旋即手便被一隻大掌包裹住。

他要的，也就隻是這些許時候罷了。

劉筠微怔，旋即淡然一笑。

若單論品級，宣慰使比孟淵之前的衛批示僉事高了半級，但若論實權，比前者可就差得遠了，也就名字好聽點兒。實則就是個地盤官兒，還要天下各地跑，比在工部治水還要辛苦。

傅珺轉眸看他。

往昔的工夫畢竟如水逝去，他們總需各自向前。

“臣遵旨。”孟淵肅聲道。

現在不過是削去兵權罷了，這些明麵兒上的東西他要來何用？且他手裡的力量，也不是一道旨意便真能削去的。這隻是劉筠的一個態度，而這類態度，於孟淵而言才最首要。

傅珺回身看向孟淵。

劉筠向他看了一眼，眸中含了些許淡笑：“今後這幾十年，孟卿家怕是不得消停了。”

“罷了，起吧。”他看著孟淵搖了點頭，語氣含了幾分無法，“你啊，打小兒就是個擰犟筋。”言罷又看了傅珺一眼，再度點頭溫笑：“郡主也是，打小兒就費事不竭的。”說著終是忍不住笑出聲來。

孟淵不曉得本身現在的神情，是不是充滿了感激與敬意。

那一刻，寂靜厲穆的承明殿再不複往/日/的冰冷肅殺，似有杏花澹泊的香氣，穿透重重疏雨，宛但是來，又悄但是去。

熹平佈政司便是才被歸入大漢朝版圖的原契汗國土，以原契汗都城大梁（現改名為熹州）為治所，下轄十五府五十三縣，是大漢朝最大的佈政司。

他立在大殿的深處，禦案上的燭火映出他的剪影，明朗還是、修健如初，卻又有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嚴肅，袍袖上的金龍在光芒下熠熠生輝。

天空是深深的墨青色。在宮燈的餘光外四周鋪散，雨仍未歇，白亮的雨線綿綿密密，像是永久也不會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