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茉悄悄轉眸，向傅庚的方向睇了一眼。

傅庚的眉頭鎖得更緊了些。

其間景象，倒真是似曾瞭解得很。

“傅……傅……大人？！”這聲音即使並不大，卻充足驚醒這群如入夢中的女子。

顏茉自是也聞聲了那陣聲音，麵上的神情便有些難堪起來。她側對著傅庚再度蹲了蹲身，寒微的話語聲亦隨風傳了過來：“傅大人包涵。”語罷，麵上終是浮起了一層薄紅。

“……依我說，你且歇了給你那表兄續絃的動機纔好，”一個有些張揚的聲音說道，聽起來也就二十出頭的模樣，不過那語氣裡卻有種老氣橫秋的味道，還雜著多少驕易：“那顏女人雖是不差，可顏家倒是商戶，這倒還也就罷了，偏那顏家現在式微的得很，若婚事得成，今後那一家子還不得粘上身來？便是費事事也少不了你的，你何必找這個罪受？”

那般貌若謫仙、兩鬢蒼雪的男人，與那傳說中那鼎鼎大名的傅三郎合該便是一人纔是，可愛她卻白長了一雙眼睛，竟犯了以貌取人的錯，或者說，是犯了以衣取人的錯，對這位傅大人那般不敬，若傅庚是個愛計算的，隻怕此時已經要出語痛斥了。

來人想必亦是未曾想到此處竟然有人，也愣了神。

粉嫩的薔薇花瓣兒，溫馨地停落在靛青的衣衫上，像斂翼的粉蝶，他這廂悄悄一拂，那粉蝶便翩翩地飛了出去，牽涉著人的眼睛，像是由不得你不去細看。

“鄙人傅庚。”灑灑然地拂了拂袖袖，傅庚很乾脆地自承了身份。

麵前的女子穿戴件水蜜色長褙子，發上隻挽一支芙蓉金釵，杏黃色錦帶束出纖腰，下頭墜著羊脂玉雙環禁步，長長的流蘇結垂在裙邊，膚色白膩、容顏清美，恰是上回在花障中偶遇的那位顏女人。

一眾女子皆看得呆住了，過得半晌，方有輕微的吸氣聲斷續響起。

風過薔薇，半空裡又揚起些細細的粉雪，掠過玉環下的流蘇，又自靛青的袍擺邊滑了開去。

便是這般隨隨便便地站在這暖風落英下，這位太子少師倒真有幾分謙謙君子的模樣，與傳說中的“傅不吝”可一點兒也不像。

隻是，這世上萬般的人與事，又那裡經得住細看與窮究？越是富麗的表麵下，掩蔽著的，便越是陰暗與醜惡。

傅庚略略凝了一口氣，直待風裡那股子脂粉味兒淡了些以後，方纔撣了撣衣袖，暗裡吐納了幾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