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婦人垂垂行遠，他的身後便傳來了模糊的衣料摩擦的聲響，若聽得細些，還能聞聲那流蘇輕拍裙襬的聲音。

一眾女子皆看得呆住了，過得半晌，方有輕微的吸氣聲斷續響起。

他想起傅珺前些時候偶爾流露的話風，另有她明天請他與袁恪演的這齣戲。

“鄙人冒昧了。”那男人開了口，極動聽的聲線，若彈指擊弦、輕風掠水，言罷，側眸一笑。

這話自是又引得這一眾婦人的感慨，便有人笑道：“喲，聽你這麼一說，這顏家也熱烈得很，這一大師子住在一處，指定少不了那些嚕囌事兒。”

便是這般隨隨便便地站在這暖風落英下，這位太子少師倒真有幾分謙謙君子的模樣，與傳說中的“傅不吝”可一點兒也不像。

傅庚搖了點頭，順手將袍子搭在臂上，眸光一轉，便瞧見了肩上的花瓣兒。

他還是儘快回秋夕居的好，那邊地處侯府內宅的最西邊兒，路口另有人守著，比這裡可費心很多。

傅庚一下子愣住了腳步。

隻是，這世上萬般的人與事，又那裡經得住細看與窮究？越是富麗的表麵下，掩蔽著的，便越是陰暗與醜惡。

內心揣著這個動機，他走得更加心不在焉，待聞聲耳畔傳來潺潺水聲時，這才發覺，他已然站在了聞笛彆館的淺溪邊兒上，麵前落英成陣、亂紅飄墜，清澈的溪水裡寥落了無數的粉蝶兒，石階上也滿滿皆是，堆雪似地鋪了一層，倒是東風捲得均勻。

顏茉此時卻在內心大大地鬆了口氣。

花障中眾女正聊到好處，猛可裡卻聞那一頭傳來了腳步聲，接著另有男人低低的咳嗽聲響起。眾女俱是大吃了一驚，紛繁愣住話頭，循名譽去。

這還真是怕甚麼來甚麼，他方纔就不該走神，現在倒是不易脫身了。

自那一日從傅珍處得來動靜後，常常回思前事，顏茉便要驚出半身的汗來。

傅庚腳下微動，今後退了兩步，猛地聽到花障裡傳來了年青女子吱吱喳喳的說話聲。

她的話引來一陣附和的擁戴聲，便有一管清秀的聲音歎了一聲，接下了話頭：“唉，那顏女人委實也是個不幸人，打小兒便冇了娘，親爹又走得早，現在她上頭有個麪人兒似的繼母，底子當不得用，下頭還要拉扯個不成器的親弟弟，家裡又是好幾房的人住在一起，這日子想也過得不易……”

顏茉悄悄轉眸，向傅庚的方向睇了一眼。

那般貌若謫仙、兩鬢蒼雪的男人，與那傳說中那鼎鼎大名的傅三郎合該便是一人纔是，可愛她卻白長了一雙眼睛，竟犯了以貌取人的錯，或者說，是犯了以衣取人的錯，對這位傅大人那般不敬，若傅庚是個愛計算的，隻怕此時已經要出語痛斥了。

公然，那些女子見禮過後，便有幾個強笑著向傅庚道了惱，神態不免有些惶惑。

顏茉遊移了一刻，上前蹲身見禮：“傅大人。”

顏茉僵立本地，麵色紅了又白，已經不知該做出甚麼神采了。

夾道裡冇甚麼風，陽光正攀在牆頭上，高高地擎起一麵闊大的金旗，晃得人睜不開眼。他走得有些熱，將外罩的茶青袍子解下來，暴露了裡頭靛青的長衫，衣襬下銀線纏著蟹殼青，勾起森森竹影，千枝萬葉虛虛地浮著，光芒下一起一落，彷彿隨風搖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