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言聽得身後腳步聲，忙一側身，將手中物件籠入袖中，又取脫手帕在麵上拭了一下，方纔回身向秦水墨見禮。

秦府驅逐的丫環婆子和一眾姨太太們擺列兩側，秦玉德早已從門口折返返來坐上座。

寧王側妃回門，雖無鼓樂敲打，卻也是前呼後擁。寅時便從太仆處取來的馬車，栽著秦無雙和秦水墨，前後又有四名侍衛騎馬拱衛，並丫環仆人各十名，另有伕役挑著皇上禦賜的珠寶玉石和綢緞布匹，以及寧王府五箱回禮。

阿言想到昨夜秦水墨叮嚀將古琴、胭脂盒和小黑瓶一併清算了，眼中透出不安道：“夫人，您本日和阿言說這麼多，我如何——如何感覺——您是要出遠門似的——”

秦水墨輕聲道：“但是得了重症暴斃？”

秦水墨細細考慮，此書是倉促之間從中間扯開成為高低兩冊，本技藝中乃是下冊，商彧從何而來，“天樞”究竟是何構造，商彧一身驚世駭俗的觀點和手腕又是如何而來卻不曉得，想來應在上半部中。

秦水墨細看倒是烏黑的蜀錦上繡著一支半開芍藥，倒是活矯捷現，活潑精美。

為迎蜜斯回府，不一時便在秦府西花廳內，擺下一桌家宴。隻為能一敘親情，人便未幾。秦玉德坐主位，幾位姨太作陪，秦無雙與秦水墨坐下首。

不過，世人目光成心偶然倒是紛繁往陪著來的秦水墨處瞅個一眼，但這一眼，卻叫世民氣中兀自一驚。

秦水墨見她麵上淚痕猶在，袖中之物卻暴露烏黑一角，上麵墜著幾點鮮紅翠綠，便道：“是何物引你悲傷？”

秦水墨也一笑道：“手上傷剛好，醫館的先生講要多彈操琴，好活絡筋脈。”

阿言不敢再答。

猗蘭軒內，阿言默不出聲地將古琴、小黑瓶和一個纏枝蓮紋胭脂盒子清算整齊。

阿言咬咬嘴唇，將袖中物取出，攤在桌上。

秦水墨撫著那方蜀錦道：“一根蠶絲從收了蠶繭，到繅絲，煮繭，抽絲，生絲成絞，牽經，卷緯，投梭織綢，脫膠，染色，道道工序繁複，最後熬著時候細精密密地待在這裡，方成一幅繡品。每一根絲想待在那邊，倒是由不得本身的。人亦如此。”

一行人馬倒也浩浩大蕩沿廣濟街右行，折向城西歸德將軍府。

阿言道：“夫人的話，阿言又不明白了。絲是死物，怎能和人比擬？”

秦水墨昂首望出窗子，重重王府之上的天空幾隻雀兒劃過。這一重重的屋子裡有多少機謀，算計和不成告人的奧妙。這些玄色的奧妙連綿數十裡，從巍峨矗立的皇城到天安城一座座的高門宅邸，不知活生生要吞了多少人的性命才氣罷休？

三姨太望著秦無雙神采不錯，心下稍安。但又憂心她初為人婦，能夠對付得了，恨不得一把拉進房內，好好與女兒敘敘家常。無法禮節煩瑣，隻得望著秦無雙不竭打量。間或瞅一眼秦水墨，卻又倒抽一口寒氣。三姨太心中歎道，這丫頭身上那份千萬人群中明顯很低伏卻又高慢不塵的清冷太熟諳了，略一沉吟，心下頓悟，可不就是那與人私奔的小姑子身上那股子讓人忘不掉的勁？一時禮畢，三姨太也顧不得揣摩，忙藉著撫玩皇上禦賜之禮，與秦無雙細細說話。

阿言昂首道：“夫人您是讀過書的，您講的話阿言不甚明白，依阿言看，蠶兒的命是在人手裡攥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