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提早離場的,上樓穿了件大衣,又下來籌算出門,孃姨在灶披間清算點心殘羹,見狀不免要扣問,她笑說看牌坐太久,聞多了捲菸味喉嚨不適,倒想出去透透氣,趁便到菸紙店買些潤喉糖吃。實在她也是掐算了時候出來的,客堂裡牌已打得差未幾,她便先走去弄口買糖,吃著糖逗弄菸紙店家的貓,磨辰光……唐先生的人力車公然冇幾時便出來了,他過來買菸,也僅和她打了聲號召即走的。昏惑的光芒裡她謔然笑起,帶了一種挖苦的語氣,“有牌為甚麼不早打呀?”他“唔?”了一聲回過甚,一笑,“那要看和誰打……”他甚麼意義她冇太明白,睨眼朝他身影看去,想想倒是一忽兒喜,一忽兒惱,內心收不住的波瀾……冬夜的弄口北風侵肌,她站了半晌便受不住,亦怕在此遇見桂生,張望了兩眼要緊裹裹緊大衣往回快步走去。
而她再次見到唐先生卻也是在倪家的牌局上。那次是倪先生他們洋行有點買賣上的事要請唐先生幫手,桂生作引見的,約了來打牌。那天她另有點犯頭疼,吃了倪太太的藥老早就睡下了,本來不籌算下去看牌的,昏昏沉沉入耳見樓下桂生他們一班人到來,她也實在是懶得轉動,半夢半醒睡了半晌,厥後便聽到有個聲音像是唐先生,隔著客堂的無線電音波,竟如疇宿世穿過來的一隻手,驀地在心上一激,她都不清楚是如何穿衣起來樓梯高低去的,恍忽如夢,孃姨驚奇於蘇蜜斯如何歇息著又起來了,她盈盈笑說大哥來怎好不下來打個號召,歇息很久已好很多,原也無甚大礙。
到了路口她下車與他道彆,他隻“唔”了一聲,點頭一擺手,拐到亞爾培路上去了。她望著那人力車長歎了一口氣,兩隻手抄進大衣袋往胡衕口走去,走了一陣纔想起牙粉健忘買了,又折回弄口的菸紙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