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大柱子過來送膳，便是一盤少了醬油和辣子的雞絲鮮筍，色彩酥黃中夾帶著翠綠，固然還是健忘了不準墜小花朵，但已經比前幾次賞心好看多了。

呼——熟諳又陌生的“你主子爺”，快步走，冇興趣從她身上再想起那些被塵封的年事。

他蹙眉，猜著就是小順子了，那寺人口冇遮攔這麼多年不改，竟日大喇喇地滿宮裡喊本身柿皇子。

下一回又接著做，隔三差五地往那大柱子的食盒子裡放。

他又有些不落意，怕一會兒又給她嚇出尿來，這會兒一條東筒子直通南北，可冇石獅子給她擋道。他身為一個皇子更不成能為她一個下奴做這些。

他想起來一個不帶停的說一個，她畢恭畢敬地垂著腦袋聽，聽到他挑了這麼多刺兒，彷彿冷靜地有些懊喪起來。

他不自發又掂了一筷子，但見那寺人又聳肩膀，不曉得是個甚麼意義。他便拿起手邊一本書擋著臉，一邊吃，一邊隻顧兩眼盯著書，作漫無目標地掂出筷子，一點點把盤子吃潔淨了。

明眼人都曉得皇四子這幾年都吃不上好的，豬肘子燜爛了表麵看著油汁噴香，實在戳出來是帶酸的；那鹹肉絲兒翻炒了不曉得有幾次，偏給他用新奇小尖椒一打色彩，看上去就像是新做的……甭想在禦膳房這裡討得好處。

她們生得真是美極，穿淡紫翠綠的褙子裙子，頭上戴著花兒，臉上塗著胭脂和唇紅。很愛笑，笑起來的時候隻把紅紅的嘴角抿起來，用帕子遮著鼻子和牙齒，身子彎一彎有如春花泛動。她倚在門邊看得眼目滯滯，頭一回瞥見除了男人和寺人以外的人種，心中隻感覺光怪陸離，像多看幾眼便能被她們一群招去魂兒。

她趴腰兒一看，隻剩下一朵小花兒了，小臉上就得瑟起來。

侍膳寺人一起上晃頭晃腦表情好，前腳剛跨進門檻，小麟子就屁顛顛迎了上來。給遞了杯清甜的冰橘子水，眼巴巴地仰著下巴問他：“柱子哥哥，我的涼菜碟子呢？”

又怕她自此不做，默了默，這會兒身上冇甚麼可打賞的，就把手內心撚的兩顆核桃扔在地上了：“這是你主子爺賞你的，做得還不錯，此後要勤奮些，彆三五不時地斷盤子。”

又因為手腳勤奮、人小冇啥心眼，大夥兒也都喜好她，混熟了經常便帶她去內廷各宮裡送個膳。

逮著人問她：“小麟子，今兒你家柿子爺又點你菜啦？”

書案上擺著一盤炒蝦黃兒、鹹肉絲兒、醬扒豬蹄子，零零各種八-九盤小碟，除了一缽冬瓜蓮子湯，其他都是大葷大油。楚鄒著一襲銀勝綾綢團領袍子，交領潔白，衣袖刺華蟲，玉冠束髮，端端地坐在紫檀木雕西番蓮紋椅上，不動聲色地用著膳。少年生得俊美冷酷，指骨苗條，用飯不出一點聲響，隨他的父皇一樣舉止間彰顯清貴。

進宮有進宮的端方，腳板不準踩門檻，那是大不敬和冇教養。不是站在外頭，就是擱腳杵在裡頭。她不敢站在裡頭，實在滿院子嬌嬌俏俏的宮女子叫她驚駭。

八歲的楚鄒著一襲束腰收身的墨青色斜襟袍，少年英姿翩長地打外朝方向過來。在聖濟殿看了一整下午的書，正籌辦從這裡疇昔坤寧宮後門練練功，昂首就與她打了個照麵。

“硜硜硜，”他走到絕頂拐角處，如何聞聲砸石頭的聲音。側目轉頭一看，得，不曉得那裡撿來個尖石頭，正把那撚了幾個月，好輕易才油光發亮的核桃砸碎了。指頭往裡摳了摳，摳出來兩片核桃肉送進了小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