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懷璟覺著,司膳房應是按例把應有的飯菜送來了,隻不過這中間被崇恩殿的宮人們順走了。
崇恩殿向來是囚禁廢太子的寓所。徐貴妃的心機已是昭然若揭。
一晃兩年疇昔了。
說是“回屋”,實在就是去司膳房南麵一間低矮的屋子,屋子裡陳列簡樸,隻要一張木板搭的大通鋪,邊上摞著兩個放雜物的桐木箱子。
隆冬晝長。即便時至傍晚,崇恩殿後枝繁葉茂的矮樹仍舊泛著深翠的綠意,蟬鳴宏亮而悠長。
燕儀內心看得清楚,嘴上卻道:“那錢姐姐幫手看著點啊。”
宮娥不耐煩地推了推他,進步了音量:“殿下,醒醒。”
燕儀家裡是屠戶,雖不是大富大貴的人家,卻也未曾缺衣短食過。壞就壞在她上頭有四個哥哥,都到了適婚的年紀,家中冇那麼多錢購置彩禮,爹孃一合計,就讓燕儀入宮為婢,掙些月例銀子補助家用。
燕儀睡夢入耳見聲響,也垂垂醒轉,含混不清地嘟囔道:“又是徐貴妃……”
雖說徐貴妃隻說要喝烏梅湯,但她們也不能隻做一份烏梅湯送疇昔,再添一份小食,讓徐貴妃配著吃,更加安妥。
當朝太子謝懷璟,也是個運氣不太好的人。
他的生母是天子嫡妻、原配皇後,他是皇後獨一的孩子,按理說,他這平生該當安然順利繁華無憂,但他十歲那年,皇後大病了一場,薨了。
冇兩日,蔡姑姑出錯掉進荷花池,人就這麼冇了。
謝懷璟心頭一跳,茫然地展開了眼。
現在的日子雖不能和幼年錦衣玉食的光陰比擬,但和先前動輒捱打捱罵的日子比起來,已經好過太多。
天然也不會把好菜美餐呈到他麵前。
這兩個小女人,運氣都不太好。
——這話說得倒是好聽。以往徐貴妃想吃甚麼菜用甚麼點心,錢永惠都是親力親為,現在到了熱騰騰的仲夏天,她便儘管使喚旁人乾活兒,自個兒倒不再挨著灶火了。
阿魚點點頭,道:“我記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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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生酥是現成的,方剛正正的一整塊,燕儀把它切成了扁扁的長條,擺盤,呈給錢永惠過目。
燕儀笑道:“怕甚麼,這兒又冇有旁人。我也就當著你的麵說說,若換了旁人,我可一個字都不敢提,如此後宮姓徐我還是曉得的。”
錢永惠“嗯”了一聲,順手拿了一把扇柴火的葵扇扇風,輕聲抱怨道:“這大熱天的。”
阿魚笑道:“還冇放糖呢。”她抓了約莫二兩老冰糖,正籌算放進燉鍋,便聽錢永惠道:“娘娘懷著身孕,嗜酸得緊,不必放太多冰糖。”
常福穩穩地接過食盒,笑道:“得嘞。”他瞥了眼紗窗邊上的更漏,“呀,我得從速走了,免得誤了時候,娘娘又見怪下來。”
三人來到廚房,錢永惠讓燕儀洗鍋添柴,命阿魚去取食材。阿魚照著烏梅湯的方劑,拿來了烏梅、山查、陳皮和甘草。錢永惠把山查挑了出來,道:“娘娘有了身孕,不宜吃山查。”
阿魚頓時一個激靈,驚醒過來。
阿魚便減了冰糖的分量。又蓋上鍋蓋燜了一會兒,才把整鍋烏梅湯盛出來,濾出湯汁,撒一把乾桂花,倒進瑞獸穿斑紋的扁方壺,擱在楠木托盤上,端到錢永惠麵前。
錢永惠點頭,點了點阿魚,“你給鳳陽宮送去吧。”
謝懷璟寂靜了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