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懷璟本年十二歲,母後雖不在了,但他還不到建府立室的年紀,便一向住在母後的寢宮。徐貴妃大張旗鼓地搬進鳳陽宮以後,就把謝懷璟的書卷衣物都扔了出去,讓謝懷璟搬去崇恩殿。
阿魚就著陳茶嚐了嚐,綿綿的綠豆糕入口即化,甜度也拿捏得恰好,暗香不膩。
一晃兩年疇昔了。
但方纔那宮娥給他端過來的飯菜,僅是一碗白米粥,加一盤水煮白菜,清楚是下人的吃食。
常福健步往鳳陽宮去了,阿魚回身進了廚房。
燕儀正在清算鍋碗瓢盆,嘴裡不滿地嘟囔著:“全部宮裡就她花腔多,仗著懷了龍種,每天都要變著法兒地吃山珍海味,送膳還不準遲,凡是遲了一刻半刻,我們司膳房高低都得挨罰……當真覺得司膳房是她一小我的,皇後孃娘在的時候,也冇她這麼浪費。”
燕儀內心看得清楚,嘴上卻道:“那錢姐姐幫手看著點啊。”
大略在天子心中,徐貴妃的分量遠遠超越皇嗣——她這般荒唐地混鬨,也不見天子降罪於她,連一句重話都冇有。
約莫過了兩刻鐘,阿魚掀起鍋蓋,往裡倒了半碗玫瑰半碗桑葚。燕儀盛了一小碗湯汁嚐了嚐,眉頭立時皺了起來,“真酸。”
阿魚就更慘了。她祖父原是江寧織造,阿魚本也是斑斕堆裡長大的閨秀,但她十歲那年,吏部給祖父評了一個“貪”,隨後舉家開罪,阿魚作為罪臣以後,也隻好脫下錦衣華服,穿上粗布麻衣,住進掖庭,當一個灑掃宮婢。
燕儀睡夢入耳見聲響,也垂垂醒轉,含混不清地嘟囔道:“又是徐貴妃……”
主仆兩人勢單力薄,畢竟還是被趕了出去,隻幸虧偏僻的崇恩殿住下了。
現在的日子雖不能和幼年錦衣玉食的光陰比擬,但和先前動輒捱打捱罵的日子比起來,已經好過太多。
冇兩日,蔡姑姑出錯掉進荷花池,人就這麼冇了。
將近中午,氣候略有些悶熱。
謝懷璟寂靜了一會兒。
“請姐姐過目。”
***
謝懷璟覺著,司膳房應是按例把應有的飯菜送來了,隻不過這中間被崇恩殿的宮人們順走了。
來喚她起床的宮女名喚錢永惠,是一名司膳女官。各宮傳膳,大多都是她掌勺,阿魚和燕儀就賣力給她打動手。
天然也不會把好菜美餐呈到他麵前。
雖說徐貴妃隻說要喝烏梅湯,但她們也不能隻做一份烏梅湯送疇昔,再添一份小食,讓徐貴妃配著吃,更加安妥。
謝懷璟現在還是名正言順的皇太子,按宮中的端方,晚膳應有三葷六素兩湯——哪怕他吃不完,也得有這個場麵。
阿魚便減了冰糖的分量。又蓋上鍋蓋燜了一會兒,才把整鍋烏梅湯盛出來,濾出湯汁,撒一把乾桂花,倒進瑞獸穿斑紋的扁方壺,擱在楠木托盤上,端到錢永惠麵前。
阿魚頓時一個激靈,驚醒過來。
謝懷璟心頭一跳,茫然地展開了眼。
錢永惠走到一旁的藤椅坐下,靠著椅背慢悠悠地說:“今兒換你們倆來煮,畢竟也不算甚麼大菜,恰好給你們練練手。”
說是“回屋”,實在就是去司膳房南麵一間低矮的屋子,屋子裡陳列簡樸,隻要一張木板搭的大通鋪,邊上摞著兩個放雜物的桐木箱子。
阿魚悄悄擰了她一把。燕儀半展開眼,瞧見錢永惠的臉,趕緊止住話頭,一聲不吭地下了床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