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想，公子公然纔是妖孽。

我歎口氣, 公子老是這般率性。

桓肅非常憤怒，將公子怒斥了一頓。大長公主卻毫無慍色，隻不痛不癢地說了公子幾句。

“逸之他們，常日換衣可都有主子奉養？”公子忽而道。

公子訝然。半晌, 他從榻上坐起來，看著我，饒有興味：“怎講？”

大長公主正在堂上喝茶，見我過來，道：“本日乃豫章王王後生辰，你替我將這禮品送去，為她賀壽。”

我：“……”

我說：“也許有。”

待得看到博山爐，寧壽縣主獎飾不已，豫章王細心看著，神采卻忽而變了變。

我應下，行了禮，退去。

“這怎是作假？”我不覺得然，“為了退隱去做讀書人，乃是人間常理，何故為了退隱做隱士倒是光榮？讀書人退隱須得察舉，莫非隱士退隱便不必察舉？且大家可做讀書人，卻非大家可做隱士。公子既有誌於天下，自當奮勇自薦，何必糾結於路子？”

公子伸展開手臂，由著我擦拭。巾帕冒著熱氣，在他白淨的皮膚上留下淡紅的陳跡。

公子確切辭去了議郎。

我說：“自不是當今這位，公子須耐煩等候，將來必有轉機。”

方纔顧著想事情，不自發地跟他捱得有些近。他的頭微低，我的臉頰幾近能觸碰到他的呼吸。

“嗯，好。”公子答道。

說罷，她又好言把桓肅勸了，讓公子退下。

公子道：“那你本日奉養我換衣。”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公子的身量彷彿又比前次所見長開了些。他的骨架很標緻，肩背雖寬，卻並不似外頭大漢的那般虎背熊腰，線條健壯均勻，非常賞心好看。

那嗓音很低，震響在耳邊，如同風撩過甚發。

議郎乃天子近臣, 掌參謀應對, 一貫擇選名譽出眾的人充當。

寧壽縣主看著我，微淺笑了笑。她讓內侍上前，將我手中的漆盒接疇昔。

自豫章王受封以來，他一向住在雒陽，甚少就國。故而豫章王府運營得甚為氣度，不管占地大小還是屋舍營建，皆比□□豪闊很多。又兼天子一貫倚重豫章王，王府中的一應安排皆如王宮之製，望之不凡。

豫章王點頭，道：“你代孤奉告公主，公主一番美意，孤甚是感念，將來諸事安穩以後，必登門伸謝。”

我行了禮，道：“殿下既不悅，奴婢自不敢久留。”

我想了想，既然收了她的金子，自當照實相告，道：“公子並未多說，但他對公主和縣主甚為恭敬。”

我說：“公子本日無事，便去寫一寫我昨夜說的詩賦。”

還未走出王府，俄然，我聽到有人在喚我的名字。轉頭，卻見是寧壽縣主。

“豫章王看了，自會曉得。”大長公主張味深長道。

我隻得將銅爐重新清算好，拿走。

從他嘴裡, 我曉得了事情的顛末。

我問公子：“公子請辭之時，光祿大夫可曾應許？”

“此爐，是公主親身所選？”他問我。

“自是曉得。”

公子：“你安知？”

“不是你另有何人。”公子道，“青玄也不知去了那邊。”

我向豫章王行了禮，獻上漆盒，道：“大長公主說，雖朝廷嚴令不得聚宴，她不得前來，可王後生辰她還是記得。大長公主令奴婢將此物送來，為王後賀壽。”

我說：“如此，公子下回退隱，方可任得要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