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們一起的川資、乾糧、衣裳全都在裡頭啊！

再睜眼時，天已大亮。

“陸綽死了，符氏死了，陸綽宗子的屍首也在馬車裡找到了。那他的兩個女兒呢？！連兩個小丫頭都截不住，要他們何用！”

婦人的手上滿是繭，摸在臉上，割得小長寧眯了眼。

長亭神采很龐大，看向那婦人。

第三十七章出世（下）

或許是想拿用這幾十文錢，買下被這世道折磨殆儘的些許良善吧。

那矮胖婦人將兒子抱至肩頭，伸手抹了把牆上的黑灰，手上力道極重，將長寧與長亭的臉上都抹上了幾道灰，再把氈帽翻開，頭髮揪了兩綹下來，手上搓了兩下，頭髮便乾得糙了起來，混亂地貼鄙人頜、額角。

長亭極和順地輕摟了摟胡玉娘，想了想將藏在大襖下頭的那隻沉甸甸的荷包子悄無聲氣地塞到胡玉娘手裡。

“機警著點兒，亂民流匪全數往豫州去，北地活不下去的又往南邊去，全都他媽的像無頭蒼蠅似的。為了一個饅頭，賣了兒子的多得是。為了一捆乾柴禾，拚得頭破血流的也很多見。天將近塌了，你們招子放亮點兒，能躲就躲，不能躲就把彆人拖來擋刀，冇有比活著更首要的了。”

“踏踏踏——”

胡玉娘緊蹙眉頭，緊抓匕首，長亭的手卻越叩越緊，小女人的邊幅直勾勾地湮在月色中，神容安靜，目光果斷，就像爺爺初春時節種在瓷碗裡的水仙花，風一吹，乳白的花瓣向東向北搖擺，直挺挺的水青色花杆卻紋絲不動...

三人未多擔擱，待長亭洗漱安妥以後，便背起行囊來持續向北行，將出門，那矮胖婦人抱著季子將三人喚住，神采平平，腔調未有涓滴起伏，“出門在外，不要讓彆人看出你們是三個小女人。”

長亭隻好如許想。

胡玉娘與長亭一個踉蹌，立在門內裡麵相覷。

“起碼胡爺爺還在你身邊呀。”

長亭掩下眉。

長亭悄悄推推她，問得很輕，“如何了？”

三人皆已將頭髮包在氈帽裡，胡玉娘身量高挑又身形健碩，豪氣實足，說是小郎君也有人信。可長亭與小長寧，膚容白淨，眼明眸亮，一個嬌俏，一個嬌憨，即使麻衣素服，從眉宇之間也能一眼看出是家教極好的，出身開闊的小女人...

大善與大惡，本就不存在於凡人之身，大善者涅槃佛陀，大惡者下地為患，存在於身上的善與惡，相互對峙，一念之間。

終究走了。

長亭將臉埋在大襖襟口裡，暴露兩個眼睛來，問胡玉娘，“你說，是人可駭，還是狼可駭？”

胡玉娘已灌好燙水，烤熱了三張饢餅，拾掇好行裝摟著小長寧半坐在炕邊兒，見長亭醒了，手腳敏捷地擰乾了帕子遞疇昔，麵上藏有隱蔽的狂喜，湊到長亭耳邊，語氣很孔殷，“...還在承擔裡留了十幾枚銅錢...固然隻夠買幾碗陽春麪...但是還不至於喪儘天良...”

從她們身上又摳搜到了十幾枚銅錢，約是盤算主張這三個年紀悄悄的小女人已是山窮水儘了，又或許是尚存憐憫道義之心，她們下半夜過得實足安穩。

胡玉娘冇聽懂，彎下腰“啊”了一聲，長亭笑了笑，腳向前邁出一步。

長亭接過胡玉娘勻出來的一隻鹿皮夾絨手套，順手便遞給了小長寧，胡玉娘想嚷起來，長亭便學著那些人的模樣，將雙手交叉插在袖口裡，仰著臉衝胡玉娘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