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可拾之遺,天然草包們都躍躍欲試起來。
長亭默了默,仰起臉來深吸一口氣兒,檀木香安神靜氣,待過了半晌,反倒笑了笑。
都是小動亂,擺盪不了大晉底子。
將過半晌,馬蹄踢踏,極長的一列車隊卻走得靜悄悄的,趕車的人,駕車的馬,全都靜悄悄的。近兩百匹棕紅赤鬃馬打頭,頓時坐人,皆束冠以木簪盤頭,身著深灰裋褐,腳踏黑布綿履,是大晉百姓最平常不過的裝束。
建康的頂級士族已走了謝、陳兩家,陸家也走得早——陸家太夫人,大晉真寧大長公主由陸綽胞弟陸紛護送先行一步,齊國公陸綽攜長房諸人及陸家錢帛賬冊緊隨厥後。
陸長亭頹了頹,乾脆將青螺幔帳一放手,軟在枕上,冇想再往外瞧。
話冇太大起伏,長亭蔫蔫地靠著,伸手接過百雀雙手呈上的茶盞,茶湯溫熱恰好入口,濕漉漉的霧氣罩在小女人的麵前,話聲被霧氣一蕩,彷彿也變得軟綿綿的,“北邊兒的夏季也太涼了,四周都是冰,雪粒兒不過一晚就能被凍成一大坨,風一吹,鬆柏上積的軟雪就撲簌簌地向下落…”
百雀借掂盞斟水的工夫,細聲道,“您也甭怨怪老爺了,夫人急慌了好久,擰努力兒來,若大長公主與老爺不諒解,反倒徒惹很多閒話…”
百雀心頭一舒,也跟著笑。
人與人講究緣法,長亭與符氏修了這十來年的母女緣也冇修服從,反倒兩看生厭,相互敬而遠之。不過想一想,符氏與陸綽的伉儷姻緣彷彿也修得不太好,長亭不懷美意地私心測度,符氏約莫是與統個陸家無緣罷了。
可好笑得很,乘機而動的幾近都姓符。
更何況,女人本就受了委曲…
馬車一顛,木案上擺置的赤金瑞獸香爐蓋兒跟著“咣噹”一抖,裡頭的深青檀香末幾乎撒了出來,陸長亭從速輕顰娥眉撚起裙裾作勢避開,到底是雖心能諒爾,身卻難拚集!
陸綽與嫡宗子陸長英說這話時,陸長亭偷摸藏在幔帳背麵聽著了,當初樂不成支,現在想一想,方覺父親力主陸家由建康遷徙回平成老宅實在妥當——士族是士族,皇家是皇家,平成陸氏起於東漢,興於前梁,乃後陳皇族,符家是興是衰,又與陸氏何乾?
“我頂討厭平成的夏季。”
是陸家不準她生小郎君了?還是她陸長亭攔著她奔出息了?
閒話?
城門大開,約是好久未用,斷斷續續的聲響彷彿鈍刀割在沉木之上,一下緊接著一下,更加沉悶。
好歹悶了口氣,轉頭問百雀,“出來幾日了?”
甚麼閒話?
長亭心寬,又抿了口清茶,蹙起眉頭癟癟嘴道,“這茶葉我不樂意喝,拿下去給陸長寧喝。”
小美人都雅,無愁無憂的小美人更都雅。
陸家的馬車做得寬,長近一丈,分表裡廂,內廂安插精美,茶案小幾俱備,可容三兩人,長亭性嬌,凡是都軟在枕墊之上,進內貼身奉侍之人,或是陳嫗,或是幾個得用的丫環。
“這才過豫州…”
退一步說,士族門閥的女人哪個養得不嬌?
符氏是填房,長亭生母謝文蘊過身得早,陸綽非常神傷了好久,又隔三載,由真寧大長公主做主娶了符家宗室女入陸家,至此近十載,產下一女,行三,名喚陸長寧,便再無訊息。
比及了平成,都快寒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