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入洞之前的段譽,內心牽掛著小女人鐘靈的安危,必定一刻都不肯多等。但他此時想到那被周易遮住的神仙姐姐的玉像,心中迷戀作怪,倒是鬼使神差的承諾了下來。
徐行走了出來,內裡又是一間石室,壁上一樣裝著水晶,有幽幽月光透過水底照入。室內有張石床,床前擺著一張小小的木製搖籃,他怔怔的瞧著這張搖籃,深思:“莫非神仙姊姊生了個孩子?不對,不對,那樣斑斕的女人,如何會生孩子?”想到“綽約如處子”的神仙姊姊生了個孩子,不由懊損絕望之極,但一轉念間:“方纔周公子可冇有說過神仙姐姐生過孩子……啊,是了,這是神仙姊姊小時候睡的搖籃,是她爹爹媽媽給她做的,對了,定是如此。”也不去多想本身的測度是否有何縫隙,頓時便歡暢起來。
他自知如果再看棋局,又不知何時方能移開目光,當即轉過身子,反手拿起燭台,決不讓目光再與棋局相觸。燭台亮光轉移,他一昂首,卻見石床床尾又有一個月洞門,門旁壁上鑿著四字:“琅嬛福地”。心想琅嬛乃是傳說中天帝藏書之處,這一小小洞窟竟敢取這類名字,倒要出來瞧一瞧。
室中並無衾枕衣服,隻壁上懸了一張七玄琴,玄線俱已斷絕。又見床左有張石幾,幾上刻了十九道棋盤,棋局上布著二百餘枚棋子,雖因室內光芒陰暗看不逼真,卻也能看出吵嘴對峙,這一局並未下畢。
“好酒!好酒!”段譽撥出一口酒氣,腹中感受好似有股烈火在熊熊燃燒,腦筋中混渾沌沌,但仍然記取周易方纔說的話,“周兄何必輕賤自家!你們周氏身為宋國皇商,這些年行商四海,這天下諸國又有幾個不曉得的!比起我這小國世子,卻也未遑多讓了。
聽到周易這般直曝黑幕,段譽驚奇的幾近合不攏嘴,隻感覺真是無奸不商。一大地窖的美酒,恰好一天隻賣一罈,心黑手狠,莫過於此了!可轉念又一想:“周公子如何曉得的這麼清楚?他剛說甚麼‘我家地窖’,難不成……”
琴猶在,局未終,而才子已邈。段譽悄立室中,心中模糊有落寞之感。隻可惜段他先前已從周易口中曉得了才子的做派,此時雖有所感卻冇了多餘的設法。
段譽看到周易喝酒如此豪放,當即端起酒罈也喝了一大口。此次他有了籌辦,隨覺這酒入口辛辣,倒是接受了下來。嚥下以後隻覺酒味香醇、回味綿長。
段譽在大理之時,偶爾也喝上幾杯,隻問有些酒量。卻冇想到這滿江紅如此之烈,他不過喝了兩口,便感覺舌頭髮麻,口齒有些不清了。
可想而知,當年架上所列必是各門各派武功的圖譜經籍,但是架上書冊現在卻已為人搬走一空。段譽不知這裡的藏書是不是落入了周易的手中,但看到冇有自家的一陽指法和六脈神劍劍法,貳心中倒是不覺中稍稍鬆了一口氣。
他順手一拋,將喝完的酒罈扔到一邊,大笑道:“燕雀鴻鵠何尊卑?布衣貴爵土一抔。民氣悵惘生虱蠱,明朝披髮入雲扉。”
他見幾上有兩座燭台,兀自插著半截殘燭,燭台的托盤上放著火刀火石和紙媒。因而便打著了火,點燭去細看棋局,不由得越看越心驚。但見這局棋竄改繁複非常,倒似是弈人所稱的“珍瓏”,劫中有劫,既有共活,又有長生。段譽於弈理曾研討數年,當日沉迷於此道之時,整日價就與賬房中的霍先生對弈。他資質聰慧,隻短短一年光陰,便自受讓四子而轉為倒讓霍先生三子,棋力已可算是大理國的妙手。但麵前這局棋結果如何,卻實在推想不出,彷彿黑棋已然勝定,但白棋未始冇有反敗為勝之機。他看了很久,棋局越來越昏黃,直看得頭暈腦脹,心口煩惡。不得不站起家來,伸了個懶腰,方纔驀地心驚:“這局棋實在太難,我便是再想上十天八天,也一定解得開,當時我的性命固已不在,鐘女人也早給神農幫活埋在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