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生對上的又是那樣一雙清冽如寒星的眼睛,周元笙舉頭寂靜半日,咬牙問道,“王爺非要這麼不留餘地,直指民氣麼?”
周元笙眉尖輕蹙,半晌問道,“那五年以後呢?皇上如何又接了你們母子出去,蕭氏又去了那裡?”
見她惶然不語,李錫琮悄悄一笑,踱了兩步,規複了一派好整以暇的神情,道,“我本日卻也話多,竟與你說了這很多陳年舊事。也不知可否滿足你的獵奇之心?”
周元笙垂垂回過神思,勉強一笑道,“尚可。多謝王爺親口釋疑,好過我來日道聽以訛傳訛之言。也多謝王爺尚且情願信賴臣女。”
李錫琮閒閒笑道,“好說,孤王與蜜斯也算有緣。蜜斯數次幫扶之情,孤王銘記於心。來日或有須我著力之處,請蜜斯不必諱言。”說罷,向周元笙略略點頭表示,便即邁步向殿外走去。
周元笙心中一沉,下認識地看向他,見他目光中並無挖苦,才稍稍放下心來,隨即溫聲道,“蕭氏待你好,以是你一向不能健忘,這本是人之常情。或許今後藉著皇上大赦,或是逢年節慶,你尚可覺得她請旨加恩追封,便權當是你為她進的一份心力罷。”
李錫琮聽得笑了一笑,揚眉道,“你那裡學來的這副陳詞讕言,人生雖有痛苦,可還是擋不住有無窮生的興趣。比方萬裡國土,唯有活著才氣親目睹上一見。塞外積雪陌上繁花,凡是切身感受過,才知何謂風月江山,何謂傾國傾城。如果連此生都掌控不住,又何談來世清閒?即便為著如畫江山,如詩韶華,也正該儘力地活著,再難也值得拚上一拚。”
偏僻的冷宮經年無人打理,天然也冇有在夏季生起爐火的福分,站得久了,陰冷潮氣一點點鑽入肌膚骨骼,周身高低每一處皆出現透辟的涼意。
她不必回顧,也曉得他方纔說完這話,業已解纜,幾步以後便去得遠了。若不是外間有蕪草悄悄擺動的聲響,她真要覺得他是淩雲騰空而去。這般想著,她已是無聲地笑了出來。
聽罷其言語,周元笙心頭不由一震,至此方當真凝睇起麵前的少年,他不過將將過了十七,帶著一身剛毅一臉結實,端倪清冽中有掩不住的精銳霸道氣味,全然分歧於太子的秀逸溫潤,薛崢的內斂謙恭,雖放肆卻健旺剛毅,神采飛揚中透出勃勃活力。她這般看著,倏然間已打了一記寒噤,想到若今後與這報酬敵,會是一件多麼令人驚怖生畏之事。
李錫琮眼中流轉湛湛寒光,很久一笑道,“該誇你記性好呢,還是責你獵奇心重?”他環顧四下一遭,一字一句道,“我來這裡,是為懷想一個故交——曾經的賢妃蕭氏。我的母親原是她的近身侍女。會昌二年春,蕭氏因詆構中宮,被剝奪封號搬家景陽宮。當年秋,中宮有喜,今上卻不知為何俄然憶起蕭氏來,便在厥後的一日信步至此。蕭氏出身清貴,為人矜傲,當日不屑為罪名分辯,開罪後更是連今上的麵亦不肯再見。今上無法,卻還是在而後數度來訪,當時身邊唯有母親陪侍,與他相對回想蕭氏的過往。成果不難想見,今大將他對蕭氏的一點懷戀,一腔思念傾瀉在了替代之人身上。母親於會昌三年冬有了身孕。當時節,恰逢皇火線才誕育太子不久。”
李錫琮凝目看了看她,淡淡道,“厥後約莫是誰在今上麵前提起了我,他纔想起本來這偏僻宮苑中還遺落著一個庶孽,因而便將母親和我一道接了出去。至於蕭氏,卻在那之前的一個夜裡悄悄薨逝。”他盯著周元笙,見她微露欣然之色,不由哂笑道,“你若獵奇她離世的啟事,那麼我便無可奉告,隻因我也冇有真憑實據。或許合該去問你的姑母,皇後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