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惶然不語,李錫琮悄悄一笑,踱了兩步,規複了一派好整以暇的神情,道,“我本日卻也話多,竟與你說了這很多陳年舊事。也不知可否滿足你的獵奇之心?”
李錫琮搖了點頭,輕笑道,“我說這個故事,不是要奉告你我對蕭氏的可惜。你現在也曉得了,我不過是將錯就錯下的產品,本身就是個弊端,又該如何去彌補前人犯下的錯?”停了一刻,麵上到底暴露輕視笑意,“追封?又有何意義。人死如燈滅,蕭氏活著的時候尚且不在乎,何況往生今後。想來她心中真正要的,該是生生世世獲得自在。你猜是不是如許?”
李錫琮聽得笑了一笑,揚眉道,“你那裡學來的這副陳詞讕言,人生雖有痛苦,可還是擋不住有無窮生的興趣。比方萬裡國土,唯有活著才氣親目睹上一見。塞外積雪陌上繁花,凡是切身感受過,才知何謂風月江山,何謂傾國傾城。如果連此生都掌控不住,又何談來世清閒?即便為著如畫江山,如詩韶華,也正該儘力地活著,再難也值得拚上一拚。”
周元笙愣了愣,尚為來得及向他施禮,待要回身,忽聞他的聲音本身後響起,“蜜斯雖誌不在此,但也須提放民氣幾次,人言可畏。若他日再有人於暗裡相約,望蜜斯謹慎三思,切勿因獵奇令本身涉險。孤王言儘於此,蜜斯善自保重。”
李錫琮閒閒笑道,“好說,孤王與蜜斯也算有緣。蜜斯數次幫扶之情,孤王銘記於心。來日或有須我著力之處,請蜜斯不必諱言。”說罷,向周元笙略略點頭表示,便即邁步向殿外走去。
偏僻的冷宮經年無人打理,天然也冇有在夏季生起爐火的福分,站得久了,陰冷潮氣一點點鑽入肌膚骨骼,周身高低每一處皆出現透辟的涼意。
她不必回顧,也曉得他方纔說完這話,業已解纜,幾步以後便去得遠了。若不是外間有蕪草悄悄擺動的聲響,她真要覺得他是淩雲騰空而去。這般想著,她已是無聲地笑了出來。
周元笙歎了一聲,欣喜道,“或許對阿誰孩子而言,活著是更加艱钜的事,倒不如早早去了,落得一身潔淨。來日投身一處明淨人家,總好過此生紛爭連連。”
周元笙不由在心中輕歎,本來李錫玥所言——如嬪藉著帝後不豫之機,勾引今上倒是這般由來。正自回想,卻又聽他接著道,“我在景陽宮長到五歲,未曾見過今上一麵。當時我隻知蕭氏和母親,她亦將我視如己出,讓我稱她為姨母,彼時我當真覺得她便是母親的長姐。我因未曾出過景陽宮,是以不知外頭的六合是甚麼模樣,父親為何人,禁苑又為何物。及至厥後都見過了,方知在這裡的五年事月,竟是我人生最安閒舒暢的光陰。”
聽罷其言語,周元笙心頭不由一震,至此方當真凝睇起麵前的少年,他不過將將過了十七,帶著一身剛毅一臉結實,端倪清冽中有掩不住的精銳霸道氣味,全然分歧於太子的秀逸溫潤,薛崢的內斂謙恭,雖放肆卻健旺剛毅,神采飛揚中透出勃勃活力。她這般看著,倏然間已打了一記寒噤,想到若今後與這報酬敵,會是一件多麼令人驚怖生畏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