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淇心中微微一動,還是輕笑一聲,道,“六爺尚且不敷坦言,想是仍有些信不過我這個將來泰水。”
李錫琮略略欠身,笑道,“郡主風雅,小王班門弄斧了。”二人一笑,相對坐定,李錫琮將茶盞向她麵前悄悄一推,道,“傳聞有誤,世人偏好信之,當事者常常無可何如,辯無可辯。也就隻好由它去了。”
李錫琮低眉一笑,並未答話。薛淇思忖半晌,方道,“你說的不錯,此法當可免除今上猜忌。至於蔡震,究竟誰為其主,眼下尚不好定論。六爺為我薛氏殫精竭慮,我不能無以回報。便請六爺告之所求,我自當極力而為。”
車簾掀動,一陣沁人暗香劈麵而來,薛淇聞香辨茶,已笑讚道,“陽羨龍團,真好清雅。”微微欠身過後,又緩緩道,“一貫聽聞六爺擅騎射兵法,卻不喜茶道這等磨野生夫。若非本日親見,我幾乎為傳聞所誤。”
李錫琮嘴角輕揚,淡淡笑道,“為解近憂,可請旨引將分兵。去歲京查一過,兵部侍郎蔡震擬調邊塞,目下去往那邊,尚待明發上諭。小王覺得,此人若做將軍幫手,也還算得稱職人選。”
薛淇亦笑道,“好!本來六爺不但誌在藩地兵力,尚且不忘藩地軍事。隻是你們天家姻緣,不是你我二人於無人處私定便能了事的。你的父皇猜忌外將,亦猜忌藩王,安知他必然會從你心願?莫非六爺是想要我從中調停?”
馮長恩已風俗她這般嬌態,如同他已風俗向她伸脫手去,是以不過和煦一笑。二人望著不遠處那青呢車,半晌以後,薛淇已邁步走上前去。馮長恩略微趨前兩步,道,“當真不須我陪你?”
他說得直白,薛淇也直言問道,“那麼依六爺之見,要如何做才氣令今上不至猜忌?”
薛淇沉默半晌,略點頭以示瞭然,淡淡道,“六爺心機周到,我這個做母親的,便替元笙道一句多謝罷。”
薛淇定定凝睇他半晌,俄然伸手拿起麵前酒盞,將杯中酒一飲而儘,一字一句清楚道,“承六爺相告,剛纔所言,我當儘力周旋。”
薛淇沉吟一刻,緩緩笑道,“六爺故意了,傳聞喧嘩塵上,六爺卻能逆時而動,不會仰仗的隻是一顆孤膽罷?”
李錫琮連連擺首道,“此事不便郡主出麵,我自會極力。郡主若看得中我,便請來日在聖上麵前出言堅拒,不必過激,隻和當日婉拒儲妃之位的態度相立便可。”
緩緩斟了一杯酒,揚手一飲而儘,複又道,“現在過了二十年,有些事情再度鼓吹出來,又適逢此機會,不免會令今上重生疑慮。今上對周氏之疑,我們臨時不去管他。對薛氏,卻有兩重。一則為今後之慮――此事觸及東宮,小王不便也不能置喙;二則為麵前之慮,馮將軍鎮守燕地,十餘載運營之下,軍中舊部未可量也。將軍固為國之重器,然今上常常思惟亦不免憂心,所憂者,亦不過乎將軍所從者,並非今上,實乃舊主是也。”
馮長恩微一點頭,還是目送她拜彆,直至登車,方牽著馬向官道另一側的梅林走去。
薛淇笑道,“梅下煮酒烹茶,如此美意,我卻之不恭。隻是我久在燕地,飲慣了烈酒,京畿所產之物多數軟糯而無勁道,喝起來實在冇甚麼趣兒。”
初春仲春,城外梅花次第開放,灼灼紅豔,皚皚素白,相映成趣。京師郊野官道旁一株梅樹下,孤零零的停著一輛青呢騾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