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錫琮抬開端來,目光落在天子胸前五爪蟠龍紋上,神情似害羞臊,似帶怯意,躑躅很久,方低聲答覆,“臣隻是感覺,周氏麵貌瑰麗,雍容高華,以是心生神馳,如此輕浮孟浪言語,安敢坦呈禦前,請皇上千萬寬恕臣,一時色令智昏。”他說罷已將頭深深垂下,身子悄悄顫了兩顫,顯見已是實足慚愧難當。
李錫琮笑笑,拍了拍他肩頭,安撫道,“若冇有你早前著人奉告,帝後相談定下之事,我也一定會演這麼一出。”
李錫琮承諾了一句是,站起家來。天子見他不再落座,也懶得安慰,淡淡道,“你能同朕說內心話,朕很歡暢。你的藩地在燕,燕地屬國朝北境關隘,數十年間邊疆戰事不竭,其間多有賴於馮長恩鎮守之勞。你就藩以後,燕地便更多了一重保障。須知廉頗也有老的一日,你五哥的江山還要靠你替他好都雅顧——這原是祖宗立下宗室鎮藩的初誌。”
天子點了點頭,道,“朕一視同仁,太子妃可先行冊封禮。至於六郎,大婚以後,也可放心去往藩地,替朕、替他五哥鎮守一方。”
天子伸出兩根手指,悄悄敲著麵前禦案,緩緩笑道,“你內心還是想著元笙,朕曉得。不過太子曾對朕流露,他更中意周氏次女一些。”
李錫琮臉上似拂上一層緋色,半晌低低道,“皇上問臣,臣不敢不具實答覆。臣於宮宴之時偶見首輔家大女公子,感覺其人端麗溫婉,不由心生靠近之感。”頓了頓,又道,“這是臣的一點謹慎思,皇上見笑了。”
李錫琮隻得應以一笑,謝恩落座。天子偶然與他酬酢,直言道,“前次朕要將謝家的女孩賜給你,你各式推搪,是否內心已有中意之人。你可大膽說出來,朕會酌情考量。”
成恩驀地一激靈,垂首想了半日,終是緩緩點頭,又見劈麵垂垂有人行來,隻得按下心中所慮,閉口不語。半晌,轉首望向身畔少年親王,倏然看到他襆頭之上寥落的一朵素白櫻花,襯著他如琢如磨的冷冽側顏,雖令其人更添風騷,卻也於不知不覺間令那花瓣感染了多少堅剛之氣。
李錫琮果然做出思忖模樣,蹙眉半日,再度慎重拜倒,道,“臣大膽,如果皇上、皇後、太子殿下皆對周氏長女偶然,臣便還對峙方纔所言。懇請皇上成全。”
他舉首望向湛湛晴空,這原是多麼明麗生姿的一個春日。宮牆外自有青山如黛,有灼灼桃花,有細雨柔絲,有風情纏綿,那漂亮剛毅的少年該當躍馬揚鞭,縱情流連,而非困鎖於皇城當中,謹慎謹慎的測度本身的父親,哥哥,同僚,虛以委蛇的做著似真似假的戲碼。
皇後垂下雙目,沉默很久,輕笑道,“以是皇上日前調派蔡震為馮長恩副將,本來是怕他老得太快啊。”天子哈哈一笑道,“你的耳報神更快,火線不過戰事方出,便有八百裡加急遞至柔儀殿中。朕的梓潼一貫心明眼亮。”話雖如此說,麵上卻並未現出一絲不悅之色。
天子看著垂首跪地之人,曬笑道,“朕覺得你的傾慕之情竭誠深沉,不過隨便一句話,也便等閒放開手了。你這冷心冰臉的性子,也不知像足了誰,今後不拘哪位女郎做你的王妃,怕是也要被你寒了心腸。”調侃了一番,揮手道,“你起來,朕還冇有問完。”
天子望向結髮二十餘載的老婆,那保養得宜的麵龐仍然抖擻神采,精美細緻的肌膚模糊透著瑩潤光芒。若不細看,便發覺不出那些光芒隻是珠粉裝潢而成,就比如若不離近張望,也發覺不出她的眼角早已爬上了密密紋路。